你男朋友凑不了二十万,两千块都没有?没两千块的男人在深圳是干吗的?你还去找他?袁惠方的茶缸子往茶几一放,溅出了黄绿色的茶水,“这钱我不借。”
“他是这个月工资还没发,他家里也困难。”俞锦替自己的网恋男友辩解。
“没钱,他怎么样和我没关系。本来你喊我姨妈有点儿情分在,但我不借钱给你跳火坑。”袁惠方说你吃饱了,小柳衣服也借给你,回去吧。
俞锦开始抽泣,袁惠方拉起她,她扒拉着沙发喊姨妈我借的不多,就两千,你家这么多房子,还开饭馆,不能这么见死不救。
袁柳正要开口,袁惠方冷眼劈来,“你别管。”她力气大,拉着女孩到门外,“我有钱,可我不能给自己找脏水泼,再不走我报警了!”这一声叱让俞锦吓住,她小声哭着站门口,被冷冰冰的门给挡在外面。
袁柳要追出去,被袁惠方拖着手腕进了卧室。
“妈的,不能心软,老子看她可怜才带到家里说的。这下麻烦了。”袁惠方说你是不是觉着妈狠心?
袁柳其实觉得妈妈的出发点没错,的确,为一个连路费都出不起的网恋男人私奔,后面不晓得是什么刀山火海等着俞锦。但她现在没钱,家也回不去,要到哪儿藏身呢?
“别说两千,她要是讲自己想找地方安顿下来,找份工作养活自己,两万我都借。”袁惠方说小柳,私奔的钱咱不能给。她出了柏州后万一有个好歹,她那爹妈会堵咱们家要人要钱的。为什么?因为他们觉得咱们有责任,你见识过那两口子,无赖起来能拉得下脸,“他们会说当初你不给她车票钱,她就跑不掉。”
“这……”袁柳觉得这的确是个担忧,可俞锦也没什么退路,难不成回家等着嫁二婚头?
袁惠方骂,“没出息的丫头。”柏州比不上深圳,但不至于找不到一碗饭吃。她要是狠下心不回家,找我给她工作,哪怕在我店里端盘子,也不用去嫁人。她倒好,头一个想到的是什么网恋的男朋友,两千块都出不起,恋个屁。小柳,你可给老子把眼睛擦亮了,以后钱都舍不得给你出的男人千万别要。
“这……妈,你这说什么呢,我不找。”袁柳还是担心俞锦,“她怎么办?”
袁惠方脸上掠过一丝不忍,她想了想,“先不管。”又说,“不能管。”这是她几十年的市井智慧的结晶:不揽事儿,不怕事儿。
袁柳通过猫眼看外面动静,没见一个人后心里反而空荡了下。
俞锦对她而言不是生活中的“爱恨情仇”,她像无数里沙子中的一粒,被一只无情的手拨向未知却又注定般的方向。无数的俞锦的绝望和麻木是生活的“简单常态”,一点也不宏大,像路边花丛没被及时清扫的猫狗粪便,被人看一眼,皱下眉,再绕开。任其风干、再被泥土掩埋,最后也不晓得成为哪株树木的肥料。
小柳,别觉着妈不近人情,虽然那是你亲姐,可也是咱们家屋顶上的雷,劈下来我俩伤筋动骨。妈没本事,也没力气对付那一大家子,妈只能护着咱俩。袁惠方和袁柳说,“她要再找你,你可以请她吃饭,给她借衣服,但是一分钱都别给。她有手有脚。”
袁柳
这一夜无心复习,她在袁惠方洗澡去后还是忍不住问俞任,“姐姐,睡了没?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俞任这个点儿应该还没睡着,袁柳果然等来了她的及时回复,“没睡,小柳什么事儿?”
袁柳说了俞锦借钱的事情,“我心里不是滋味,我不知道要做什么,又感觉我妈这个做法……我不知道如何评价。”姐姐,我觉得这事儿不对。袁柳在无助懵懂时就心甘情愿地喊“姐姐”。
俞任说你妈妈考虑到了三个风险,第一是俞锦家里来索赔的风险,另一个则是助她去深圳后她将来生活的风险,最后一个则是她的施救成本。
救人容易,几千几万块,但是救心太难,要花费的成本不知道有多高——钱是最少的成本,最难计算的是情绪、心力,还有责任,你妈妈怕被她拖拽陷下去。俞任知道袁柳在等待她的最终答案,她想了会儿,“我给我爷爷打个电话,看看俞庄村委能不能出面调解下。”
袁柳明显松了口气,“她会回家吗?流落在外面是不是很危险?”
“交给我,我马上打听她的电话号码,会劝她回家的。”俞任打了个哈欠,坐起来准备拨电话。
“我……我是不是给你找了个很大的麻烦?”袁柳的声音一滴滴地传来,小姑娘说不用这么麻烦,一会儿我去找她,应该走不远,“姐姐你的思路给我启发了,让她先回家,让老家人介入。”我要劝劝她,不能因为左边是粪坑,她就往右边火坑里跳。她要是回心转意,我可以借给她钱。
“你有多少啊?”俞任在那头笑,声音挠痒了袁柳的耳朵。这声音显示她对袁柳那天的冲动并没有芥蒂。
小姑娘说我有不少,从小到大存了几千块了。姐姐,我先出去了。袁柳放下电话就下楼找俞锦,果然,她没走远,就在楼下花坛旁呆呆坐着,看到袁柳出现在眼前,俞锦眼里燃起了希望。
袁柳手机亮了下,是俞任发来的消息,“找到后在你家楼下等我。”
袁柳说俞锦,你不能去深圳,那个人要是坏人呢?
俞锦低头,“我家里也不是真为我着想的。”起码,我男朋友每天还能陪陪我说话。
袁柳坐在她身边叹了口气,“你可以找份工作,自己搬出去住。”
“他们会来找我要钱,我妈不是骂我就是哭,说他们还款压力太大,快活不下去了。”俞锦眼圈又湿。
活不下去也没见他们买房子呢。袁柳嗤笑,“也就哄哄你,咱们俩关系不算好,说真的,小时候我不喜欢你,你太坏了。”
袁柳说得俞锦头垂下,“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