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门县衙内,赵无忌看完从敦煌发来的公文,不禁摇起了头,关内大小帮派一扫而空,本是好事,可要是那些帮派名下的产业都被一人所掌握,却又成了坏事。
赵无忌想到郭虎禅这个来历成谜的宗室子弟,心中有些担忧,他就怕手中的公文又是这个人所施的手段。
“大人,既然有公文示下,大人只按公文办事就是,日后便是有事,也怪不到大人头上。”赵无忌身边,同样看过公文的县丞在一旁说道,生怕赵无忌不按公文办事,到时候他这个副手也给连累了。
“这事你去办吧。”将手中公文递给县丞,赵无忌叹了口气,玉门县向来都是个清水衙门,无事可做,这上下的官吏只想着过安逸的太平日子,他倒是有心干一番事业,可这些下属也着实让他没了心气。
县丞接过公文连忙退了下去,那些为害地方的关内帮派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里被除了个干干净净,岂是那个叫李客的新任县尉能办到的,赵无忌这个县令以后说不定就调任他地,可他们这些本县人还是要在玉门县厮混,没来由地跟着赵无忌恶了那位来头不小的郭虎禅,不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说是公开拍卖那些帮派名下的产业,但实际上也就是走个过场,如今玉门关内谁不知道郭虎禅这位深居简出的宗室子弟是个大人物,便是原本对那些赌坊妓院,酒楼铺子有些想法的商旅打听了消息之后,也不愿意趟这浑水。
县衙内,许显纯看着那姓郑的县丞办事利索,脸上也不由客气了几分,那些帮派名下的产业最后以不到市价一成的价格全部转到了他名下,可以说这和白捡的没太大区别。
“郑县丞,这些是我家少爷请各位喝茶。”收好那一叠的契书,许显纯从怀里摸出了一袋金饼,足有三四十两,折合白银大约四百多两,算是给这郑县丞和县衙内那些小吏的好处。
“这怎么使得。”郑县丞连忙推却道,他本就是有心讨好郭虎禅,再说有赵无忌那么一个上司在,他就是想收也没那个胆子。
“这是少爷请大家喝茶,难道赵县令连这也管得着吗。”许显纯朝那郑县丞说道,“郑县丞你尽管代大家收下,说不定日后我还得称你一声大人,有事要劳烦你。”
许显纯的话顿时让郑县丞脸上露出了惊愕和喜色,这位许总管分明是在暗示他赵无忌这个上司恐怕呆不久,到时候这县令的位子可就是看他们家少爷的意思了。
“许总管放心,以后要是用我的地方,但来找我就是。”郑县丞满脸笑容地收下了那袋金饼,他已经打定主意要靠上郭府这棵大树。
许显纯离开了县衙,虽说他不太喜欢郑县丞,不过这样的人来当县令,更方便他们日后行事,更何况这个郑县丞虽然势利了些,但人还不算太坏。
回到府中,许显纯去书房向郭虎禅回禀了情形之后道,“少爷,现在我们已经全部拿下了那些帮派的产业,接下来怎么做?”
看着眼前桌上那厚厚的一叠的契书,郭虎禅知道自己现在缺的还是人手,不过现在他也没太多时间留在玉门关了,也只有做出些取舍了。
“那些帮派原本租给其他人经营的店铺不必收回了,按市价租出去,至于赌坊妓院,全部控制起来,人手不够,就暂时空着。”郭虎禅朝许显纯吩咐道,赌坊和妓院才是玉门关内获利最大的两个行当,东西方之间往来的商人可全都是有钱的主。
许显纯听完郭虎禅的吩咐之后,便径直离开了书房,而曹少钦则是从书房一角的屏风后走了出来,他在玉门关逗留的时间有限,自从知道了郭虎禅的身份后,他大半时间都用来观察郭虎禅,而郭虎禅的表现也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少主要是缺钱的话,老奴这里还有不少。”曹少钦朝郭虎禅道,这几天他一直都等着郭虎禅开口,可是郭虎禅除了让他帮忙让敦煌太守给玉门县下个公文外,就没有其他事情,叫他觉得自己甚是无用。
“钱的问题曹指挥使不必担心,我如今有一事还请曹指挥使帮忙。”郭虎禅朝曹少钦笑道,控制了玉门关的生意,他根本不会缺钱。
“少主但说,老奴听着。”曹少钦听到郭虎禅终于有用到自己的地方了,连忙道。
“曹指挥使,我手下有一批少年,我想分别安排他们进入缇骑司,太学和军队,少则五年,多则十年,这些人就能为我所用。”既然要找曹少钦帮忙,郭虎禅也就不再只是缇骑司这一个地方,他的话刚说完,曹少钦已是皱紧了眉头,随即又笑了起来。
“少主果真是深谋远虑,这事情也不难办,只是人数不能太多,否则老奴也不好办。”曹少钦现在是彻底相信自己做的选择没有错,眼前这位少主可比长安那位皇帝强得太多,要是皇帝也有这份隐忍筹谋,想要独揽大权也不是什么妄事。
“五十人左右,曹指挥使可有把握?”郭虎禅说道,看着曹少钦,五十人看上去很多,可是五年之后,十年之后,又不知道有几人能让他满意。
“五十人左右,老奴还能办到。”曹少钦应了下来,接着朝郭虎禅道,“少主不妨让人收养些天生残缺的孤儿,老奴可以想办法把他们安排进宫。”
曹少钦虽然说得隐晦,可郭虎禅还是清楚他的意思,只不过这念头他虽然也动过,但是看曹少钦对夺位之事比他还激动,他却是怕曹少钦到时候会做出些激进之事,并没有答应。
对于郭虎禅的拒绝,曹少钦虽然有些失望,可也没有太过放在心上,大不了他自己为郭虎禅准备几枚有用的棋子。
“曹指挥使,沈都督那里,你回去打算如何回禀。”郭虎禅朝曹少钦问道,此次曹少钦这个内廷指挥使离开长安,便是为了沈玉门这个玉门关都督而来。
“少主,老奴知道沈都督和您是朋友,少主怕是也有争取沈都督的意思。”曹少钦看向郭虎禅,两道白眉一振道,“但是少主你知不知道,沈都督和魏王郭廷彦有秘密来往。”
郭虎禅听到曹少钦的回答,脸上的表情凝滞住了,长安四王,魏王郭廷彦,齐王郭廷明,吴王郭廷孝,卫王郭廷烈,每一个都不是可以小觑的人物,而魏王郭廷彦素有文名,太宗皇帝的时候,便多有理政之事,要是他父亲景武太子没有在河中遭人暗算,登基为帝的话,他这位魏王皇叔,是能入阁的文臣。
“不过是有来往罢了,这也说明不了什么。”仅仅是一愣之后,郭虎禅便恢复了冷静,朝曹少钦道,沈玉门和魏王来往也算不了什么,如今的局面,长安的文武大臣不知道有多少私下和他那四位皇叔来往,更何况以沈玉门之能,绝不会给人留下把柄。
‘少主心思缜密,更难得的是这心胸气度。’曹少钦看着满不在乎的郭虎禅,心中不由感叹道,文皇帝父子可没有这份自信,不然的话好好一个大汉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少主说得没错,沈都督和魏王有私交,的确算不得什么。”曹少钦缓缓开了口,但是他接下来的话却让郭虎禅心里一沉,“可是对皇上来说,只要他想沈都督死,根本不需要什么理由,我们内廷本来就是做这种事情的。”
郭虎禅心里想到了很多,他没想到内廷居然做的是这种事情,看起来以前国史上记载的一些大臣将领被敌国刺杀或是暴毙身亡,恐怕有不少就是内廷做的事情。
“沈都督的性命,不过是看皇上愿不愿意下这个决心罢了。”曹少钦看着面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郭虎禅,只是低声道,“只是沈都督如果死了,皇上肯定保不住位子。”
曹少钦的话宛如惊雷一般在郭虎禅耳边炸响,他第一次正色看向了在他面前只是自称老奴的这个内廷指挥使,现在不是皇帝要沈玉门死,而是有其他人想要沈玉门死,沈玉门的血书无疑冒犯了皇帝,要是沈玉门死了,所有人都会怀疑皇帝,再加上皇帝不得人心,和文皇帝父子始终打压军队,只要有人推波助澜,枢密院和内阁就算不想行废立之事,也不得不做了。
“真是好歹毒的心思。”郭虎禅口中自语道,但他心中生出了更大的疑惑,沈玉门写血书究竟是他一时意气之作,还是早有人算计,如果是后者的话,那这个人也未免太可怕。
曹少钦眼中全是异色,只是从他的一句话里,就猜到了其中的深意,这位少主的智慧当真是不可小觑,“少主,所以你大可不必为沈都督担心,老奴会留下人暗中保护沈都督,等回到长安,也会提醒皇帝。”
“如此就好。”郭虎禅点了点头,郭元佐这个皇帝现在还不能倒,只要郭元佐一天还是皇帝,他就还有时间来积蓄实力,更重要的是在这个针对皇帝的阴谋里,他想起了当年在河中战场上被人暗算的父亲,那个布局的人很有可能就是他的仇人。
感觉到郭虎禅身上升腾而起的杀机,曹少钦沉默了下来,当年太子殿下的事情,他同样也未忘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