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燃了一半,他才想起来凑到唇间,敷衍地吸了一口。学会抽烟是在高中。他打架,逃课,上网,和旁人眼中的一群小混混待在一起。跟着他们学会了抽烟喝酒。刚学会的时候,他觉得烟酒真是好东西,碰了之后压力确实没那么大了。他的瘾越来越大,身体跟着垮下来。很多个夜晚,他都不知道自己是睡着了还是晕倒了。他以为自己要死了。那天他迷迷糊糊地睡在浴缸里。梦见了一个人。那人约莫比他大几岁,看见他之后把他骂了一顿,具体骂了什么,江逢记不清了,但应该挺难听的。男生骂完之后,又抱着他,一遍一遍地说对不起,用低得算得上是恳求的语气问他,能不能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好好长大,就当是为了他。为了他么?可江逢不认识这个男生,他不喜欢为了别人活着,他要活着,只会是为了他自己。从浴缸里醒来,时间不过才过去五分钟。不过才五分钟,他就记不住梦里那人的模样。挺没意思的,他突然觉得,抽烟喝酒都挺没意思的。之后,他又换了一种活法。还不赖。说起来,林夜和那人还挺像的。气质像,逼逼叨叨他要注意自己身体时的语气也像。江逢笑着将烟头按灭,喃喃:“你没救了啊,江逢。”原来喜欢上一个人,会将记忆里美好的事物都和他联系起来。一个月,他坚守多年的信念被打破。他喜欢上林夜了。江逢喜欢上林夜了啊。胃部一阵痉挛,江逢捂着胃,弯腰蹲下。很小很小的时候,家宴上,女人会动作僵硬地抱着两三岁的小孩,小心翼翼地逗弄他,“江逢当然是我们最喜欢的孩子啦。他可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男人亲密地圈住她的腰,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会跟着附和:“是呀,江逢是上天给我们夫妻俩的礼物,是个小天使呢。”她没怎么抱过孩子,孩子以一个很不舒服的姿势躺在她怀里。他没闹,还笑嘻嘻地叫妈妈。女人很开心,在宴会上,逢人就说自己的宝宝会叫妈妈了。男人也会佯装吃醋,说孩子偏心,不叫爸爸。多温馨的场面,两三岁的他还以为自己是一个很幸福的小孩。但其实等着他的,只有黑漆漆的大房子,冰冷的大床和不耐烦的保姆。见过江柯和许熙悦,他才知道,在真正幸福的家庭中长大的孩子,和他这样假装被爱的假货是完全不一样的。江逢讨厌自己强于常人的记性,每一件小事都牢牢长在他的脑子里。时不时就会冒出来提醒他,江逢是不配被爱的小孩。不去奢望,那就不再需要了。江逢忽略眼眶的酸涩,给自己的律师发了一条消息。让他准备好一份离婚协议书。如果非要奢望,那就远离吧。趁他只有一点点喜欢的时候。他是一个害怕受伤的胆小鬼。吃了太多苦,他真的怕了。?他家宝贝,真的好没安全感这一晚,江逢睡得并不安稳。隔天便发起了烧。他鲜少生病,病毒又来势汹汹,直到中午他都没能从床上爬起来。“江少爷,您不吃午饭吗?”门外响起阿姨的声音。“不用了。”江逢发现自己说话的声音哑得像是在ktv唱了一晚上的青藏高原,他咽了口唾沫,喉咙刀刮一样疼。阿姨得了回应,让他饿了就告诉她,没再打扰他。江逢用手背蹭了蹭额头。怪不得眼皮又沉又烫,原来真的发烧了。他不知道又躺了多久。等到稍微舒服了点儿后,爬起来囫囵就着冷水吃了几粒感冒药,又缩回被窝睡着。江逢心头不爽。莫名和病毒较劲,誓要和它争争,谁才是这副身体真正的主人。他迷迷糊糊睡着,期间感觉有谁进了自己的房间。应该是阿姨来帮他打扫卫生,他没听见敲门声,阿姨就直接进来了。一天没吃饭,江逢最后是被饿醒的。房间只开了一盏床头灯,暖黄的灯光包裹着林夜,让江逢有种身处温馨家庭的感觉。他惬意地眯了眯眼。半秒后,他倏地从床上坐起来,“你怎么在我房间?”林夜按住他输液的手,抬起眼皮不冷不热地瞥了他一眼,“我不在你房间,你今天烧死了都没人知道。”他的嘴角冷淡地绷着,语气毫无起伏,“三十九度五,江逢,我是不是要夸你一句牛逼啊。”俗话说,自己的身体自己做主。但江逢却理亏得心虚,他不想跌份儿,憋着劲说:“也就一般牛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