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瞧时间还早,众人决定继续赶路,便各自收拾行装,整理队伍,继续向西方进发。安陵织星刚刚目盲,梦羽国原本是想休息一下,明日一早再走的。然而见三国都已动身上路,他也不敢过多耽搁,只得下令众人随后跟上。至于安陵织星,则由安陵舞月全权负责,同时留了几名精明能干的侍卫跟在后面,随时听后安陵舞月的命令。
然而这一上路,安陵舞月才知道事情比她想象得还要麻烦千百倍。鬼魅之都以内本就没有成形的道路,众人基本上都是一边摸索一边前进,不得不尽力避开所有的坑坑洼洼,还要注意那些蛇虫蚁兽,以及地上的藤条和半空中的树枝……总之一个人在这里前进已经十分辛苦,何况还要扶着一个双目失明的人?
是以上路之后不久,尽管安陵织星手中有一根临时拿来探路的竹竿,姐妹二人之间还是不断传出类似的对话:
“哎呀!有东西缠了我的脚!舞月,你快帮我看看是不是毒蛇!快!快快!”
“哪里?我看下……哎呀不是啦皇姐,是一根藤条而已……喏,好了……”
须臾。
“啊!不好!我踩到了一个软绵绵滑溜溜的东西,是什么?!快看快看!”
“啊什么?我看一下……没有啦,只是一个泥坑而已……”
又过了片刻。
“舞月!舞月我要喝水!扶我一下……”
“你……好好,我扶你……”
瞅个空挡,安陵舞月一阵风似的刮到安陵风漓面前,压低声音说道:“皇兄!我不要伺候皇姐了,她好麻烦!老是疑神疑鬼的!一会儿说毒蛇咬她,一会儿又要饭要水,我伺候不了她!”
安陵风漓其实也听到了二人的对话,却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舞月,我知道你很辛苦,可是如今这情形,不辛苦你又辛苦谁呢?此次布拉吉尔峰之行梦羽国并无侍女随行,只有你们姐妹两位女子,你若不照顾她,难道要我这做哥哥的照顾她的饮食起居吗?”
“可是……”安陵舞月心有不甘地踢打着地上的石子,“可是皇姐太麻烦了……”
“怎么,敢情双目失明的人不是你,所以嫌我麻烦了是吧?”安陵织星的声音突然从二人身后传来,冰冷得可怕,“可你为什么不告诉皇兄,我为什么会双目失明?!”
听到来人的声音,这兄妹二人自是吃了一惊,忙不迭地一回头,才发现安陵织星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们的身后,脸上带着浓烈的怨毒,并且咬牙切齿地说着,似乎恨不得毁灭这个世界一样!
安陵风漓皱了皱眉头,不解地问道:“织星,你方才说什么?你是如何失明的?方才七小姐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是因为你脑中的淤血压住了……”
“不错,是因为我脑中的淤血,而我脑中的淤血是因为落入水中时撞到了岩石。”安陵织星一声冷笑,阴森森地说着,“可是皇兄你知道吗?当时落入水中的时候,我和舞月一直是手拉着手的,可是当我们被冲到河水较清的河段时,同时发现前方水中有人,一看便知水性不错,结果,舞月狠狠一把推开了我,自己扑过去抱住了那个人……”
“我没有!你胡说!”眼见众人的目光已经因为安陵织星的话而转向了自己,且带着明显的鄙夷,安陵舞月登时变了脸色,不顾一切地尖叫起来,“我才没有推开你!是你自己不小心撞到了岩石……”
“我胡说?”安陵织星冷笑,笑容阴森而恶毒,“那好,你敢不敢以父皇母后的名义发誓,说你绝对不曾推开我?!”
“我……我……”安陵舞月的气势一下子落了下去,神情间更见慌乱,“我才没……我……”
“不敢了吧?”安陵织星阴测测地冷笑着,“我敢!我敢以父皇母后的名义起誓,我方才说的一切都是事实,否则让我不得不好死,死无葬身之地!”
如此恶毒的誓言说出口,安陵舞月的脸色更加灰败,同时不由自主地往赫连苍宁看去:“我……我不是……不是故意的,那只是人的……本能……”
安陵织星冷笑:“本能?你的本能就是把亲生姐姐推向死路,用姐姐的死亡换取自己求生的机会?可是尽管如此,我也并未打算把这些都说出来。然而现在呢?皇兄不过是让你暂时照顾我一下,你便如此推三阻四,说我麻烦?舞月,你可真是个好妹妹!你放心,姐姐绝不会拖累你,从现在开始不需要你伺候,你尽管走你的!姐姐在后面跟着便是!就算被毒蛇咬死,被野兽吃了,那也是姐姐自己活该!”
说完,安陵织星用手中的竹竿探着路,跌跌撞撞地向前走去。安陵舞月早已傻了眼,心下连呼完蛋:完了完了!这下可完了!被十九皇叔知道自己是这种人,自己还如何取得他的好感?这样一来,即使云墨染将命留在了布拉吉尔峰,只怕十九皇叔也不会喜欢这样的女人吧?
“舞月!我真想不到原来是这么回事!”安陵风漓咳嗽一声,沉着脸训斥了几句,“如此说来,织星之所以变成这个样子都是你害的,你不好好伺候她已经是你不对,居然还敢说麻烦?立刻去照顾好织星,她若有任何差池,我绝饶不了你!”
安陵舞月的脸迅速涨得通红,恼怒万分地咬着牙:“我……”
“你什么?!还不快去?!”安陵风漓只觉得焦头烂额,开始后悔为何要带这两个麻烦出来,“你若好好照顾织星,待她复明之后便可稍稍减轻你的罪过,否则你此生如何安心?!”
到了这种时候,安陵舞月也不敢再说什么,只得耷拉着脑袋,灰头土脸地追上了安陵织星,一个劲儿地低声说着什么,看样子是在赔礼道歉。可是安陵织星却并不领她的情,不时甩脱她搀扶的手……
看到两人之间的情形,安陵风漓除了叹气还是叹气,忍不住手抚额头低叹:倒霉……这可如何是好?此去布拉吉尔峰还有很远的路,一路上带着个双目失明的人,的确相当不方便啊!至少一定会影响整个队伍的前进速度……
施施然地看了一出好戏,云墨染才收回目光说道:“宁皇叔,方才安陵织星揭破一切时安陵舞月一直在看你,你可知她是何意?”
赫连苍宁兴致缺缺:“何意?”
“她怕你知道她是个贪生怕死、而且为了自己能活命不惜将亲生姐姐推向死路的人。”云墨染嘻嘻地笑着,很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意思,“这一路她都拼命在你面前展现着她高贵的一面,可是如此一来……”
“她是贪生怕死还是高贵与我何干?”赫连苍宁懒懒地打断了她,“莫说她是这种人,就算她比你好了千百倍,又与我何干?何况,世上根本没有比你好千百倍的人。”
云墨染闻言忍不住失笑:“你倒会说话……”
其实有一点云墨染隐瞒了所有人,那就是安陵织星脑中的淤血除了动手术之外,用针灸之法基本上也可以消除,从而令她重新恢复视力。早已预料到一路上会遇到各种各样的意外,有个头疼脑热更是再平常不过,是以四国在出发之时,都无一例外地想到了这一点,每国队伍之中都有几名大夫同行。
只不过为了防止这些负责治病救人的大夫成为被救的对象,此次随行的大夫除了医术高明之外,同样个个身手不凡,不敢说能够以一敌百,至少遇到意外时自保是不成问题的。
然而这些大夫医术再高明,却依然比不上云墨染这个来自现代社会的专家,尤其是在脑科方面,只要是云墨染都束手无策的脑疾,他们更是连尝试都不敢。是以方才听到安陵织星之所以失明是因为脑中有淤血,而且这淤血还必须通过开颅术才能挖出,他们便连进一步检查确诊的念头都没有了:七小姐在治疗脑疾方面自有一套,旁人根本望尘莫及,何必多生事端?到时候万一惹祸上身便更加得不偿失了。
而云墨染正是因为抓住了这一点,才让所有大夫都不敢轻易尝试以针灸之术助安陵织星驱散脑中的淤血,助她恢复视力,让她好好尝一尝她自己种下的恶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