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郑卓,他是不说话的。他只是与宝茹双双跪在两位长辈跟前,奉茶拜年,然后就收到了两封红包‐‐若宝茹起身时看他,就会发现郑卓早就在注视着她了。
宝茹确实起身看了郑卓,如今的郑卓已经十九岁了,是名副其实的青年,早就不是宝茹心里的少年郎了。但是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依旧是清凌凌的,带着些稚子独有的单纯和专注,以至于看着这双眼睛的宝茹不用他说什么,也会动容。
他们也不说什么,宝茹不会因为郑卓看她而脸红,甚至看到最后她还自顾自地笑了起来,拉着他的手在正房屋檐下问他:&ldo;怎么只会看着?不知道说几句新年吉祥话?或者献一献殷勤?&rdo;
郑卓却只是微笑地看着她道:&ldo;用不着的,你知道我的意思。&rdo;
郑卓的确不再是当年的少年郎了!若是当年,表面上再是八风不动四平八稳,在面对宝茹时有时无的打趣,他也往往分不清真假,只能心里着急窘迫一回,红红的耳朵向宝茹泄露了一切。
现在却全然不受影响的样子,宝茹说什么他都是一副包容的样子。
就是这样的相处,两人只是站在屋檐下看雪,别的什么也不做,就能消磨时光。等到正房里叫他们吃饭,他们才反应过来他们已经傻傻地站了这许久‐‐反应过来宝茹立刻就被自己和郑卓&lso;傻&rso;笑了。
一家人带郑卓,也只有四个人。四人吃饭,偶尔说些闲话。姚员外吃到一半放下筷子,清了清嗓子道:&ldo;卓哥儿,前日你不是说过今岁上半年只有正月初九和二月十一是好日子,适宜纳征,要把事情办下来,可有了定论?&rdo;
这句话就是暗示郑卓要上门下聘礼了,要是在别家,这样的事儿冷不丁地提起,怎样也是要满桌子的人惊掉碗筷的,但是在姚家饭桌上却是风平浪静的模样。
只怪大家太熟悉,况且郑卓对姚家的六礼走到如今都两年了,这样缓慢的流程早就让大家习惯了郑卓要和宝茹结亲的事,这样的情形下,比起&lso;出乎意料&rso;,大家果然还是&lso;迫不及待&rso;多些吧!
郑卓立刻搁下碗筷,郑重道:&ldo;自然初九适宜,二月只怕就出门了,只是上门那一日又要劳烦岳父岳母料理场面了。&rdo;
自从两人订亲以后,郑卓就改口了‐‐一开始还说不出口,如今倒是说得顺口了。
不等姚员外表示,姚太太倒是先开口了:&ldo;这是什么劳烦,你这孩子就是恁多礼!你上门下聘,家里不是正该招待么?&rdo;
说完姚太太又叮嘱宝茹道:&ldo;初九前就不要乱走动了,人家的女孩儿到了这个时候都是轻易不出门的。你是闲不住的,我们早就不强求了,但是你可不能连个乖巧样子都不装。总归要让外头的人家看得过去罢!&rdo;
这就是丈母娘看女婿了,如今姚太太看郑卓就是各种满意,到了宝茹这儿,其实是更疼爱,但是表现出来却总要挑剔一番。
宝茹听了姚太太的话,知道自己不能不说话了,不再夹菜,急忙道:&ldo;这可不成喱!娘,你莫不是忘了,我和同学约好了初八出门聚一聚,也算是一起拜年。这是早就与你说过的,你也知道的,难不成你让我爽约?&rdo;
姚太太哪里记得宝茹年前说过的与同学聚会的事儿,姚家管束宝茹并不严厉,宝茹不是那等出门也要等着父母点头的小姐。当时宝茹不过顺口一说,姚太太也就随便听了一回。这时候宝茹提起,她也是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恍惚想起是有这么一件事。
能如何呢,姚太太也只得叹了一口气道:&ldo;去罢去罢!早就管不住你了!看来是装个样子也不成了。&rdo;
说着又对郑卓道:&ldo;她就是这般的,我和她爹是没法子管着了,也就只能你来多担待些!&rdo;
郑卓先是点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道:&ldo;我以后照顾宝姐儿,不过宝姐儿用不着管着,她这样高兴就很好了。&rdo;
第92章郑卓下聘
自元日那日起,宝茹常随着姚太太出门拜年应酬,如此捻指又是几日过去。这一日正是正月初八,宝茹与学堂里的一众女孩子约好了今日聚上一聚。
从昨日晚上起宝茹就有些兴奋,就如同现代的同学一样,一旦毕业无论再亲密也不会如上学时那样常见了。她们这一班同学各个都算是闺中密友,但是自学堂结业后只有玉楼和爱姐成亲那两回算是齐聚了。
是的,玉楼和爱姐已经成婚了。算年纪的话,她们两个是学里最小的两个,没想到在终身大事上却快了姐姐们一步。对此,大家不知调笑了她们多少回。不过这些调笑也只有在她们结婚前有用了,自她们成婚后这样的玩笑似乎立刻失效‐‐难道这就是做人媳妇以后的表现?
爱姐的丈夫不消多说,大家都是有底的,正是与她早早订亲的那一位青梅竹马。这位郎君本姓夏,名君涛,不是湖州城人氏,本家在爱姐老家那边‐‐不过他家是耕读人家,他还正在进学,如今在湖州拜了一个颇有名气的老师,所以小夫妻两个在湖州过活。
至于玉楼的夫君则是大家都不知晓的了,在学里读书时她是没有说一句的,直到要结业的前夕,她家才发了请帖,说是玉楼订亲。这人大家之前都是不知道的‐‐除了宝茹。宝茹见到玉楼夫家名讳时,还有什么想不起来。
那人正是&lso;连路升&rso;李家的子弟,在家中排行第三,名叫李诚的。宝茹别的可能淡忘了,但是一提&lso;连路升&rso;她还有什么想不起来的,这不就是那一日给玉楼送过情信的么!当初只当是青年人热度,一时倾心,宝茹,甚至玉楼,都是没当真的。
谁能想到,只当是一个小小&lso;插曲&rso;的人最终真会那样执拗,会想方设法打听清楚玉楼的情况,然后又说通了家中父母,最后上门提亲。一切水到渠成‐‐以玉楼家的财势,配李诚,即使是&lso;高门嫁女&rso;也是高攀了。而且李家小子还这般诚心诚意,孟家夫妇有什么不满意,当然拍板同意。
至于玉楼,宝茹知道这事后也问过她心中的意愿,她倒是直言:&ldo;我又不认得他,也没什么乐意不乐意的,不过嫁给别人也是一样的,没什么不同‐‐既是这样,那还不若嫁给他,至少他看重我。这样总比其他人强罢!&rdo;
玉楼身上一直都是孩子气与通透交汇,这样的回答里头,既有洒脱式的聪敏,又有一些孩子气的随便。不过也许这样才能活得更开心也说不定,当时宝茹心中暗自想着。
宝茹如今依旧这样想‐‐宝茹坐在茶楼包厢里,一边喝茶,一边与其他人嘻嘻哈哈,当然,后者才是最重要的。恍惚间好像已经回到了从前上学时的日子,但是八人里两个做妇人打扮的却提醒着她,一切已经全然不同了。
玉楼正在和大家抱怨:&ldo;你们说,我还要如何装傻?我家那两个妯娌整日就惦记着一点管家的事儿‐‐她们只怕忘了家里还没分家,下头四弟还没娶亲小妹还没出嫁,婆母怎么可能就让儿媳妇们管家。最麻烦的是,她们两个每日乌眼鸡似的斗来斗去,还要扯上我,非让我站队,我懒得理她们。&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