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是这样吐槽,但是反应到身体上却是格外不同。宝茹再不肯睁开眼睛,只是微微仰着头,任凭抚弄睫毛的样子‐‐她不知道她现在的姿态多么绮丽。但是郑卓看得见,理所当然地亲吻了妻子花朵一样的嘴唇。
一开始只是浅浅地磨蹭嘴唇,然后呢?然后是怎样?宝茹模模糊糊地想‐‐想不起来了,明白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另一番情景了。从这上面来说,丫鬟们确实很有先见之明,如果仅仅是男女主人依依话别的场景,一个个低头也就是是了。但是到了最后脸红心跳吹灯灭烛的场景,果然还是非礼勿视啊。
但是无论怎样情浓,怎样不舍,到了出门那一日郑卓是依旧要上船的。宝茹和以往一般送了他一回,回来后颇有几日恹恹的。不过生活到底不是只有爱情的琼瑶剧,胡思乱想了几日,宝茹也就好多了‐‐她可忙了,&lso;甘味园&rso;是一个,更重要的是还有安哥儿呢!
安哥儿还不足百日,虽然有一大帮子人帮忙照料,宝茹也是舍不得他离开自己的眼的。每日宝茹就把卧室当作了书房,自己在桌前料理&lso;甘味园&rso;的种种庶务,往外下达决定也大多通过小吉祥‐‐来兴‐‐伙计们这一条线。
至于安哥儿则是稳稳地放在摇篮里‐‐摇篮当然也是在卧室里。由奶娘丫鬟环绕着,宝茹只要放下手头事务就立刻要看一眼。
玉楼来访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宝茹原本正在桌前一样一样事情吩咐下去,井井有条,气势十足。这就和当初她们念书的时候宝茹对付功课一样,游刃有余,总之是一种玉楼明白自己一辈子都不会有的东西。
不过或许是人总会羡慕自己没有的东西,她不具备这样的特长和气场,所以一直都很羡慕在这方面做的很好的玉瑛宝茹等人。虽然她总是嘴上说着她们无趣,但真实的,她还是会欣赏这一幅场景。
但今日全然不同‐‐一开始宝茹还是和往常一样处理生意,还故意装作没看见玉楼。玉楼也不介意,只看这个人能装到什么时候,她这一个大活人总在面前晃荡,再好的定力也没得一直不待客的道理吧。
没想到还真有。宝茹也不是彻底装作没看到她,见到玉楼这个整日无所事事的,只是抬头嗤笑一声,这就算是招呼了。只是之后处理完事情了,也不见她去招待玉楼,只是立刻走到了摇篮旁边,抱起了那个有嫩黄色襁褓包裹的宝贝肉。
婴孩可能是世界上最敏感的生物了,既讲究本能,又讲究记忆。恰好,宝茹两者不缺,她只要一接近安哥儿,安哥儿就扑腾欢跃个不停‐‐这样白白嫩嫩的宝贝儿,信赖你,只信赖你。因为你是他的母亲,是每日陪伴他的人,从他还是一个小小胚胎期就一直陪伴着,也就是说从未离开。
小天使一样的孩子这样报答宝茹全心牵挂,只让宝茹觉得花再多心力也是值得的,这一刻也精力满满了。宝茹稍稍把安哥儿抱的高一些,凑近了他嫩嫩的脸蛋,亲一下脸,亲一下额头,亲一下眉毛,亲一下嘴巴‐‐若是一般孩子还可能会不耐烦,但是安哥儿格外给母亲面子,竟然还咯咯笑起来。
宝茹越发觉得暖心了,最后响亮地在安哥儿的脸上亲了一下,心满意足。
看着这一幅母子情深的图景,玉楼这个还没孩子的瞪大了眼睛,忍不住抱怨道:&ldo;不就是是个小团子?逗弄一会儿也就是了,怎么还没个停了?我前几日去看玉瑛和爱姐两个,她们也得了孩儿,但是也没一个像你这般的。竟然是离不得的样子了,这般要丫鬟奶娘做什么。&rdo;
宝茹才懒得理她说了什么,话里话外酸酸的,宝茹不至于自恋到觉得这位&lso;损友&rso;会是因为自己太关注安哥儿,忽视她而吃醋。所以必然是有些羡慕自己已经有了个孩子了‐‐偏偏她自己在小姊妹们怀孕的时候放过大话,说是最不耐烦小孩子的,这时候不肯承认了自打嘴巴,所以只得这般说了。
不过宝茹心情好,没揪着她这一点不放,而是把安哥儿往她身前一递,道:&ldo;如今我的确是离不得了,你是不知这小孩子多好。手也小,脚也小,指甲盖儿就只米粒大小,我每日看他见我就笑,真是爱不够,不信你自己看看。&rdo;
玉楼本就十分有意思了,这时候宝茹又是给台阶,又是煽动的,她立时手比脑子快,接过了安哥儿。只不过还没接到手里安哥儿就挣扎起来,要扑到宝茹心口来,眼睛也只看着自己的母亲。他的小脑袋里想不来多复杂的事情,只觉得最亲爱最温暖的母亲又要放下他了‐‐这是为什么呀,这一回还比往常抱抱的时间短呢!是不要他了吗?再抱抱我呀!
宝茹被安哥儿委屈巴巴的表情看的愣住了,这比哭起来还让她觉得心碎。当即手臂拐了个弯收了回来,只把这小宝贝重新放回心口,好似这本就是自己心口长的一块肉,既贴心又妥帖。
玉楼目瞪口呆,只看着这个开始说给自己看看孩子的女人,竟然孩子还没到自己手上就给收回去了!还&lso;心肝&rso;&lso;宝贝&rso;&lso;乖乖&rso;之类的叫个不停,听到宝茹说什么&lso;再不离开你,放心吧&rso;,玉楼再也忍不住了。
她不可思议道:&ldo;开头我只是调侃你的!和孩子分不开什么的,但是你如今可让我长见识了,只不过给我抱一下而已,怎得就像是生离死别了?你是这般,晚间怎么办?我可听爱姐说了,她本来也是离不开孩儿,晚上也自己带,但至少一晚就不成了。实在是小孩子晚间吵闹,还要起来喂,爱姐和她夫君都不能歇息了。&rdo;
说到这里宝茹就十分得意了,骄傲道:&ldo;我家安哥儿可不同呢!别家孩儿这个时候晚上最是磨人不过,但是安哥儿不是,他晚间只在丑时的时候准时喂一次奶就是了,顺便换尿布,其余的可安稳了。现在晚上就是我带着他,一点儿也不愁人‐‐要我说这是早慧呢!这就懂事了,将来无论读书还是经商一定都是格外出众的。&rdo;
玉楼看着这个格外骄傲的,格外炫耀,格外显得&lso;蠢&rso;的女人,简直不敢相信这是她认得的那个姚宝茹。那个姚宝茹从来不是这样的,从来不信什么早慧,甚至经常说什么&lso;小时了了,大未必佳&rso;。最不相信一班有钱有闲的太太,在那里用一些带迷信的说法证明自家儿女&lso;与众不同&rso;,一定是出类拔萃的‐‐但是这时候的她和那些妇人有什么不同?
这样想着,玉楼就忍不住问了出来。宝茹听到问题忍不住怔了怔,然后释然道:&ldo;有么?我曾这样想的啊。&rdo;
似乎是想起来了,宝茹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然后对玉楼认真道:&ldo;大概是人的念头都是会变化的吧,那时候我才多大,整日只觉得时间多庸庸碌碌儿女‐‐这个倒是和素香很像。特别是女儿成亲后就更不要说了,家常琐碎真个能将一颗颗明珠变成鱼眼睛。&rdo;
说到这儿,宝茹语声已经带了一点悠然的意思:&ldo;说实在话,那时候咱们一个个的都是看不上那些妇人的,实际上现在咱们也有些看不上这些妇人。但是,已经不是她们的全部了,至少她们身上的一部分&lso;平常&rso;也没什么不好的。&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