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大奶奶也是一下子明白过来道:&ldo;我说是谁家,咱们湖州什么时候多了个石狮子街姚家,原来是&lso;甘味园&rso;姚家‐‐他家原是开百货铺子的,如今听说又是跑商,又是有&lso;甘味园&rso;的,倒是很兴旺,我仿佛听说各家都打算请他家。&rdo;
宝茹在家自然不知外头有多少人家如乔家一般在议论她家,只是收了好些帖子,按着日期等排列好。除了一些实在无关紧要的,送上一份礼物,其余的都是要去的‐‐毕竟她家在这个新的圈子里算是新人,要想融入,首先要混个脸熟吧。
突然面对这些事情,就是宝茹也免不了有些不知所措‐‐好在姚员外这一回细心了一回,给宝茹找了一个&lso;领路人&rso;。这个&lso;领路人&rso;倒是很像西方近代女孩子交际时的女监护人,算是女孩子进入社交界的引导者。
在这个时候其实也有这种人,一般都是女子嫁人以后,由着婆婆或者婆家女长辈来引导交际。只是姚太太在这个圈子里也是生面孔,她自然没办法引着宝茹。所以姚员外找来了百货行会的会长夫人陆家太太‐‐原来就有几分香火情,如今姚家越发兴旺了,请了帮个小忙自然没问题。
为了这个姚太太甚至提早几日带着宝茹去拜访了一回陆家,先见一见陆家太太。陆家太太年纪和姚太太差不多,倒是十分和气,拉着宝茹的手就先对姚太太道:&ldo;这就是宝姐儿?太太好福气!竟然生的这样灵秀的女儿。&rdo;
这也是场面话,后头才是干货,她自带了宝茹在小客厅坐着,看她收了那些帖子,指着第一张就道:&ldo;这是&lso;米烂陈仓&rso;乔家长孙满月,我也是要去的,到时候咱们一道!&rdo;
宝茹含笑点点头,并不多说话,陆太太满意宝茹的乖觉,开始一五一十地讲解这些请帖上人家的种种。除开一些极隐秘的不知真假的传言,大多数她都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从各家人家的生意,说到后宅女眷‐‐女眷的事儿倒是重点,毕竟宝茹大多数交际就是同她们打交道了。
宝茹今日来就只带了耳朵和眼睛,不带嘴巴的,只是津津有味地听陆太太说话。先讲到各家女眷的性子,这家和善,那家严肃,或者谁表里如一,谁口蜜腹剑。再有女眷之间,谁和谁是相交甚密,谁和谁水火不容,这也是要注意的。
凡此种种,最后还说了一回大家的喜好禁忌,然后道:&ldo;可别小看这些,咱们平素最用得着,若是交际,咱们投其所好自然能得好。若是不小心犯了谁的忌讳,那可不就是交恶了么?&rdo;
这一点宝茹是赞同的,人际交往就是看一些细节,这些小处做好了,你在圈子里自然就是受欢迎的人了。
同陆太太交谈过一回后,宝茹心里有了底气,也就不在手足无措了。到了乔家宴会前一日也不过吩咐:&ldo;再去看一回带的贺礼对不对,明日可别出什么差错。还有明日的衣裳首饰,不是早就挑好了?拿来我看一看。&rdo;
宝茹最后检视了一回,这就安眠了。等到第二日,一切都按着之前安排的做,头上自然装饰华丽,金钗珠钏等都有‐‐不过却又不多。按着宝茹所想,没的像个小人得志的暴发户。至于身上则是穿了桃红百子刻丝银鼠袄子,葱绿盘金彩绣锦裙,因着天气转暖,斗篷、披风、大氅等倒是用不着了。
宝茹带着丫鬟媳妇等乘坐了三辆马车,这就先往陆家去,陆太太看了她的打扮倒是先夸奖:&ldo;这样好,如今她们也&lso;欺生&rso;,若是打扮地太过,她们可有话说。若是不怎么修饰,又能说是小家子气。你生的好,中等打扮不出格,但又是出色的。&rdo;
两人会和后就结伴往乔家去了,到了乔家大门宝茹倒是惊讶于人家的气派。在外头就能听见里头乐工吹打弹唱。外头则多看骑着大白马,身着补子服,粉底皂靴,有小厮喝道,前呼后拥,十数人跟随的各大户。
陆太太携了宝茹自入内,在二门处就被带着丫鬟婆子等迎客的乔三奶奶接住,喜气洋洋上前道:&ldo;嗳!早盼着陆家姨妈过来了,您可少走动,若是真能到,也是我家的光彩!这又是谁家的妹妹?竟然从来没见过?好姨妈,这可得介绍咱们认识一番,不然咱们湖州有这样出色的,说出去我却不知,太没道理!&rdo;
宝茹先与这乔三奶奶福了一个身,就有陆太太拉着她的手道:&ldo;呵,这可是新来的,你们自然不知。这一回见了也好叫你们知道什么叫做&lso;天外有天,人外有人&rso;,往常不是想着咱们湖州无人,自己就算的个拔尖的了?如今见一见宝姐儿也好让你们晓得一些深浅。&rdo;
那乔三奶奶听见宝茹还被唤作&lso;姐儿&rso;,但是又是已婚妇人的打扮,一时有些疑惑。不过片刻之间,她就想到了这是谁‐‐石狮子街姚家不就只有一个姐儿?就是招赘了,这样称呼才有道理。
果不其然,陆太太介绍道:&ldo;这是石狮子街姚家的大小姐,如今已经嫁人,只是如今家里依旧由她做主。你们年纪倒是差的不大,平常说话倒是很好,合该一起亲香亲香呢!&rdo;
听完话乔三奶奶也多看了宝茹几眼‐‐宝茹此时倒是发挥了当初刘嬷嬷的教导,姿态娴雅端庄,脸上神情也是恰到好处,既不过于冷淡,也不至于太过活泼。总归是容易让人亲近又有好感的样子。
又想到姚家如今一日比一日红火的传闻,乔三奶奶不由得满面堆笑起来,道:&ldo;哪儿的话!我家常不大出门,只有几个妯娌平常说话。若真能多一个妹妹这般相交的,只怕是求之不得的,只是怕妹妹嫌我无趣,我平日除了打理内院,也就是做一些针线,没趣的很。&rdo;
宝茹微微一笑道:&ldo;奶奶这话可是说差了!说起来咱们有甚事儿?左不过就是打理内宅,做些女红罢了。再能干一些的也就是打理自己嫁妆产业‐‐咱们谁不是这般过日子?难道谁能比其他人多些趣味,实在是不能的。&rdo;
妇人相交最重要的是和光同尘,你们初初认识,若是你比人家格外不同,人家嘴上不见得说什么,但是有这一条,也是没法子与你亲近了。宝茹是招赘丈夫,这种境地十分微妙。万事自己做主,就连丈夫都受管束,这自然是自在顺心。
但是想到本可以找个门当户对的优秀青年,最后却因为招赘只能在一群十分&lso;欠缺&rso;的里头拣一个委身,这又是在委屈,弄不好激进一些的,都觉得屈辱了。
所以对着宝茹,应该是羡慕有之,鄙夷有之‐‐然而无论哪一种,其实都是不适合宝茹打开交际场面的,所以宝茹接过话头就立刻有与人拉近关系的意思。话题也选的不过不失,毕竟她说的也没错,主妇生活可不就是这般。
乔三奶奶在不自知的情况下频频点头,一边领着两人往待客的后院去,一边与宝茹说话。在宝茹颇有技巧的引导下,甚至觉得与宝茹格外投缘,只觉得宝茹说的就是她想的,一时十分相契。与她说话,倒把更重要的客人陆太太给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