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回,鲁迅在香港的遭遇是有趣的,他说:&ot;我去讲演的时候,主持其事的
人大约很受了许多困难,但我都不大清楚。单知道先是颇遭干涉,中途又有反对者派人索取入场券,收藏起来,使别人不能去听,后来又不许将讲稿登报,经交涉的结果,是削去和改窜了许多。&ot;(他讲演中几次提到了元朝,有人就有些不高兴了)至于鲁迅在广东,他自己也有了幽默的譬说:&ot;回想起我这一年的境遇来,有时实在觉得有味。在厦门,是到时静悄悄,后来大热闹;在广东,是到时大热闹,后来静悄悄。肚大两头尖,像一个橄榄。我如有作品,题这名目是最好的,可惜被郭沫若先生古先用去了。&ot;2他在寂寞的南方,又经历了一番世故。他也曾幽默地写信给李小峰说:&ot;照那时的形势看来,实在也足令认明了我的&39;纸糊的假冠&39;的才子们生气。但那……只是报上所表见的,乃是一时的情形;此刻早没有假冠了,可惜报上并不记载。&ot;3他指出
战斗和革命,先前几乎有修改为捣乱的趋势,现在大约可以免了。
要他做序的书,已经托故取回。期刊上他的题签,巳经撤换。(三)报上说他已经逃走或者说他到汉口去了)他就是这么寂寞地离开广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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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全集》第7卷,第730页。《鲁迅全集》第3卷,第435页。同上书,第436页。
十五上海十年间
一九二七年秋间,鲁迅从广州北归上海,便在那儿定居着,一直到一九三
六年秋间,他在上海逝世。这十年中,他就在那儿过着半安定的生活。其间,他只于一九二九年五六月间到过北平一次,很快就南归的。北平的朋友,留他在那儿教书,他说他巳经心野了,不能教书了。其实,他是不十分甘于寂寞的人,所以住不下去。他曾在写给许广平的信中说:&ot;为安闲计,住在北平是不坏的,但因为和南方太不相同了,所以几乎有&39;世外桃源&39;之感。我来此虽已十天,却毫不感到什么刺激,略不小心,确有&39;落伍,之惧的。上海虽烦扰,但也别有生气。&ot;1这是他心头的真话。后来,他的病情已重,笔者曾写信劝他到山水胜处休养一些时日,他的回信说:
倘能暂时居乡,本为夙愿;但他乡不熟悉,故乡又不能归去。自前数年&39;卢布说,流行以来,连亲友竟亦有相信者,开口偕钱,少则数百,时或五千;倘暂归,彼辈必以为将买肥田,建大度,辇卢荣归矣。万一被绑票,索价必大,而又无法可赎,则将撕票也必矣,岂不冤哉。&ot;2这虽是带诙谐的话,却真是天地虽大,无可容身,只能在上海尘嚣中过下去的(一二八战役
后,他也曾有往北平的打算,看看局势日紧,也就作罢了〉。
他在上海那十年中,正是国民政府建都南京,蒋介石渐次稳定他的政权之时。国民党这一政权,本来的领导人孙中山,他是有意建立社会主义的国家,他决定了联俄容共政策,自负为代表农工利益的政党。这一党的决策,孙氏期望在建立党军以后,逐次推行起来。因此,国民革命军的北伐,对北方文化人是极大的诱导力量。哪知就在北伐推进途中,蒋介石已经抛弃党的原定政策,首先和资产阶级携手,促成国共分裂,国民党内部也发生了许多次分
、圍國國、‐」」‐‐」‐,;」、1-1國,
鲁迅评传
裂,引起了几次大规模内战。这一来,文化人对政府的离心倾向,越来越明显了。鲁迅自始不曾对革命寄予以过多的希望,不过他到了广州,那个革命策源地,只是失望而已;回到了上海,却看见了许多痛心的现状。他在北洋军阀时代的北京是被迫害的,他在上海却受到了蒋政权的迫害。
蒋介石的统治,一方面接受了苏联的集权方式,以党统军,以军统政,他在政府中的地位,虽有变动,而其掌握党军的实力,则自始不曾变动。一方面接受了德意志的法西斯主义,推行特务政治。在他控制下的权力机构,属于党的有中央党部的调查统计局(简称中统);属于军的,有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简称军统八而他这个军事委员会委员长侍从室,即以相当于清廷军机处的地位操纵军政大权。那时&ot;中统&ot;方面,便派员长驻上海,和上海市社会
局相联系,普遍地对上海文化人监视、逮捕,甚至暗杀。特务机关处置共党分子,手段非常残酷,赵平复(;柔石)等被捕之后,外间传鲁迅也被拘或已死了。
那样大规模的秘密枪决,到处都有,当局也在找寻鲁迅,也可能遇难的。他受着这沉痛的刺激,曾赋有小诗:
惯于长夜过春时,挈妇将雏髯有丝。
梦里依稀慈母泪,城头变幻大王旗。忍看朋辈成新鬼,怒向刀丛觅小诗。吟罢低眉无写处,月光如水照缁衣1。
有一部《鲁迅传》(王士菁编〉,他是把鲁迅在上海的十年,当作被围攻的
时期,那是错误的;而另一位写《新文学史稿》的王瑶,把那一段时期,当作鲁迅领导文学运动的时期,也是错误的。国民党主政时期,他对鲁迅的迫害是
有的,带恐怖性的谣传也是有的;但,国民政府是官僚主义的政府,上海租界又带上几分洋大人的气息,所以他们的斗争手法常是十分可笑的,他们对左翼文人,普遍加以打击,笔者也曾身与其痛,但对有组织的中共文化人,是鞭长莫及的。但鲁迅的声名与地位,一方面既受中共组织所掩护,一方面又为国民党特务所不敢触犯(投鼠忌器),所以那十年间,有惊无险,太严重的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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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并不曾有过。而他到上海后,便由许寿裳推介,由蔡元培聘任为大学院(即后来教育部)特任著作员,迄&ot;一二八&ot;战役后国民党政府改组为止,凡
五年之久;说起来,还是国民政府教育部的工作人员之一呢!
国民政府建都南京以后,中国的新文化、新文学运动,也随着南移,上海的文化地位,也可说是取北京而代之了。鲁迅的领导地位,他自己既辞了又辞,不曾自居,而在文人相轻的环境中,各以所长,相轻所短,也未必甘于奉鲁
迅为盟主,那些被鲁迅称为民族主义文学家,连王平陵在内,都是毛头小伙子,都是不足数的。
那时,《北晨》副刊和《现代评论》社派的人士,大部分被国民政府所吸引,参加了蒋介石政权的中枢工作,已经退出文化集团的战斗阵线了。一部分也到了广州、上海,在《新月》旗帜之下集合起来的,有胡适、梁实秋、罗隆基、徐
志摩等。他们和鲁迅辩论过了一阵,但《新月》社本身,也受蒋政权的迫害,胡适的处境在那时期,并不比鲁迅更自由些。至于受鲁迅所攻击的第三种人,
即神州国光社的《读书杂志》派(王礼锡所主持),和《现代杂志》派(施蛰存主
编),也只是和左联文人对辩,没有围攻鲁迅的作用的。
中共在上海的文化工作,无论左翼作家联盟,或是社会科学工作者联盟,
或戏剧工作者联盟,都有主要负责人,如瞿秋白、周扬、潘汉年,他们对于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