绩溪为胡适县,也作罢论。留下来的倒是那位官方发言人王平陵,在他的溧阳县,首先有了平陵路了。这也是一种讽刺。为了纪念鲁迅,中共就在延安
来了纪念,设立了鲁迅艺术学院。在那儿,训练了抗战时期的革命青年。中共是懂得政治宣传的。中共的首领中,值得纪念的,非无其人,而独纪念了鲁迅,这是他们的聪明手法,显得蒋介石政权的愚蠢。
笔者曾经看到过一张手令,上面写着&ot;副刊文字中,以不见鲁迅的姓名为上,否则也要减至极少的限度&ot;。这一手令大概是从张道藩那边来的。全国各地,也只有桂林、重庆、昆明这几处地方,可以举行鲁迅逝世纪念会的,其他大小城市,也有着不成文的禁令,好似纪念鲁迅便是代表了革命。
以我所知,鲁迅和郭沫若之间并不怎样和谐的,所以他们在生前从未见过面。鲁迅死后,郭沫若才开始说鲁迅的好话(和《革命春秋》中所说的大不相同的话),他说:&ot;考虑到在历史上的地位,和那简练有力,极尽了曲折变化之能事的文体,我感觉着鲁迅有点像4文起八代之衰而道济天下之溺,的韩愈,但鲁迅的革命精神,他对于民族的荣誉贡献和今后的影响,似乎是有过之而无不及。&ot;郭氏也是当代的能文之士,这一段话,却是使我们看不明白,即非违心之论,必是敷衍了事的纪念文字,而鲁迅呢,平生却最讨厌韩愈,风格也相去得很远。
徐懋庸和斯诺(加)都说鲁迅像法国的伏尔泰,&ot;鲁迅以一支深刻冷酷的笔,冷嘲热讽地撕破了道学家的假面具,针砭了一切阻滞中国民族前进发
展的封建余毒,像伏尔泰写他的&39;憨第德、(:!的动机,是为了打破了定
命论者的谬说永久的宽容,鲁迅也供着阿0的人生观来讽刺中国人的
定命论&39;,对于穷苦、虐政,一切环境的不良,伏尔泰是高喊反抗而切恨宽容的,他燃烧了法国革命。&ot;&ot;伏尔泰的生前,尽凭怎样地遭放逐、下狱,几乎每出一册书都被政府和教会的谄媚之徒查禁,然而他毕竟替他的真理猛烈地打开一条道路。&ot;其他,还有人将鲁迅比作俄国的普希金,也有人比之为高尔基,但他们却忘记了鲁迅思想是受着托尔斯泰和尼采的影响的,而刘复送给他的&ot;托尼学说、魏晋文章&ot;的联语,则是鲁迅所首肯的。
有些天真的青年,似乎对于鲁迅这样富于战斗精神而并未参加共产党,乃引为恨事。许广平还特地对他们解释了一番;假如鲁迅在世的话,他会同意她的解释吗?我看未必如此。鲁迅对于政治生活,不一定十分感兴趣
的呢!
鲁迅评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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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印象记
我是认识鲁迅的,有人问我对他的印象如何?我说:&ot;要我把他想象为
伟大的神,似乎是不可能的。&ot;鲁迅自己也说过:&ot;书上的人大概比实物好一点,《红楼梦》里面的人物,像贾宝玉、林黛玉这些人物,都使我有异样的同
情;后来,考究一些当时的事实,到北京后,又看看梅兰芳、姜妙香扮的贾宝玉、林黛玉,觉得并不怎样高明。&ot;所以,要把鲁迅形容得怎样伟大,也许表
面上是褒,骨子里反而是对他的嘲笑呢!(笔者在这儿申明几句:以上各章,记叙鲁迅生平事实,总想冷静地撇开个人的成见,从直接史料中找出真实的鲁迅。正如克林威尔所说:&ot;画我须似我。&ot;以下各章中,笔者要说说我
对鲁迅的看法,有如王船山的《读通鉴论》,不一定苟同前人的评论,也不一定要立异以为高的)
我说:鲁迅的样儿,看起来并不怎样伟大,有几件小事,可以证明。有一回,鲁迅碰到一个人,贸贸然问道:&ot;那种特货是哪儿买的?&ot;他的脸庞很削瘦,看起来好似烟鬼,所以会有这样有趣的误会的。又有一回,他到上海南京路外滩惠中旅馆去看一位外国朋友(好像是史沫特莱);他走进电梯去,那开电梯的简直不理他,要他走出去,从后面的扶梯走上去。看样子,他是跟苦工差不多的。我们且看一位小妹妹的描写吧,这女孩子叫马珏,马衡的女儿,她写她初次见鲁迅的印象是这样:&ot;鲁迅这人,我是没有看见过的,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样子,在我想来,大概和小孩子差不多,一定是很爱同小孩子在一起的。
不过我又听说他是老头儿,很大年纪的。爱漂亮吗?大概是爱穿漂亮西服罢;一定拿着3110,走起来,棒头一戳一戳的。分头罢,却不一定,但是要
穿西服,当然是分头了。我想他一定是这么一个人,不会错误。&ot;后来,鲁迅到她们家中去了,她从玻璃窗外一看,只见一个瘦瘦的人,脸也不漂亮,不是分头,也不是平头。她父亲叫她去见见鲁迅,她看他穿了一件灰青长衫,一双破皮鞋,又老又呆板,她觉得很奇怪,她说:&ot;鲁迅先生,我倒想不到是这么一个
不爱收拾的人;他手里老拿着烟卷,好像脑筋里时时刻刻在那儿想什么似的。
我心里不住的想,总不以他是鲁迅,因为脑子里已经存了鲁迅是一个小孩似
的老头儿,现在看了他竟是一个老头儿似的老头,所以不很相信。这时,也不
知是怎么一回事,只看着他吃东西,看来牙也是不受使唤的,嚼起来是很费力的。&ot;那时,鲁迅还不到五十岁,却已显得十分衰老了。
另外一位女学生吴曙天,她记她和孙伏园去看鲁迅的印象,说:&ot;在一个很僻静的胡同里,我们到了鲁迅先生之居了。房门开了,出来一个比孙老头儿更老的老年人,然而大约也不过五十岁左右罢,黄瘦脸庞,短胡子,然而举止很有神,我知道这就是鲁迅先生。我开始知道鲁迅先生是爱说笑话了,我访过鲁迅先生的令弟启明先生,启明先生也是爱说笑话。然而鲁迅先生说笑话时,他自己并不笑,启明先生说笑话时他自己也笑,这是他们哥儿俩说笑话的分别。&ot;曙天是绘画的,她所勾画的鲁迅轮廓,也就是这样的。
另外,一位上海电车中的卖票员,他写在内山书店看见鲁迅的情形。他说:&ot;店里空得巳没有一个顾客,只有店后面长台子旁边有两个人用日本话在谈笑,他们说得很快,听不清说些什么。有时忽然一阵大笑,像孩子一样的天真。那笑声里仿佛带着一点&39;非日本,的什么东西;我向里面瞧了一下,阴天,暗得很,只能模糊辨出坐在南首的是一个瘦瘦的,五十上下的中国人,穿一件牙黄的长衫,嘴里咬着一枝烟嘴,跟着那火光的一亮一亮,腾起一阵阵的烟雾。&ot;……&ot;原来和内山说笑话的那老人,咬着烟嘴走了出来。他的面孔是黄黑带白,使得教人担心,好像大病新愈的人,但是精神很好,没有一点颓唐的样子。头发约莫一寸长,原是瓦片头,显然好久没有剪了,却一根一根精神抖擞地直竖着。胡须很打眼,好像浓墨写的隶体&39;一&39;字。
这便是他(她)们对鲁迅的印象。
鲁迅死了以后,周作人在北平和记者们谈到鲁迅的性格,说:&ot;他这肺病,本来在十年前,就已隐伏着了;医生劝他少生气,多静养;可是他的个性偏偏很强,往往因为一点小事,就和人家冲突起来,动不动就生气,静养更没有这回事,所以病状就一天一天的加重起来。说到他的思想,起初可以说是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