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们纺着线叨念:&ldo;只说藏粮没事了,谁知道还得往外刨。八路军有办法,能给出个好主意?&rdo;
小伙子们一听鬼子要粮,都气红了眼。有的说:&ldo;他要就是不给!&rdo;有的说:&ldo;不给不行!给他弄点秕秕瞎瞎的应付过去就算啦。&rdo;毛头火性的人说:&ldo;算啦?还有大天呢!秕秕瞎瞎也不拿!&rdo;心里有路数的人说:&ldo;不用着急,反正咱八路军有办法!&rdo;
敌人的暴敛,群众的议论,早都跑到魏强、刘文彬的耳朵里。在收麦前,魏强他们曾反复地向群众宣传了&ldo;拨工互助收割快、快收快打快藏粮&rdo;;收麦时,魏强他们也曾在各村给抗属、孤、寡、老、弱户拔过几宿麦。他们深知,粒粒麦子拿到手,都要付出一定的劳动代价;还有,麦子是物资,物资被敌人拿去,就等于给敌人增加力量。绝不能让敌人将粮食抢走;但是在这种地区‐‐敌后的敌后‐‐又该怎么办?&ldo;能想个什么办法把敌人的征麦计划破坏了?&rdo;这,已成了魏强、刘文彬的一宗心事。
&ldo;分头向群众宣传不缴,群众听了可以办到。可这是敌人的天下,你不缴,敌人就下来抢,这又怎么办?咱们又没有力量拉出去和敌人对抗,结果,还是群众吃大亏。&rdo;魏强大口大口地吸着纸烟,背靠墙,眼睛半睁半闭地望着纸糊的破旧的顶棚。
刘文彬虽说拿着一本书,眼睛并没有看书上的字,脑子转转悠悠地也在考虑破坏敌人征麦的计划。&ldo;不让群众缴,眼下没有力量保护群众的利益;让群众缴,群众都睁着眼睛等待着共产党、抗日政府、八路军拿出办法。用什么办法呢?哪个钥匙能开这把锁?……&rdo;他为这事也真的犯了愁。
赵庆田进门凑到魏强跟前,声音不大但全屋都能听见地说道:&ldo;小队长,河套大伯他们正在草屋子里,点着灯,朝口袋灌麦子呢!&rdo;
奇好像有个巴掌打在魏强的脸上,他腾地一下站起来,心好像被油煎着那么不好受。
书&ldo;小队长,不能把麦子送给敌人吃!&rdo;辛凤鸣听赵庆田一说,知道河套大伯灌的麦子是缴给敌人的,就向魏强建议,&ldo;你知道拔了几宿麦子把我累成什么样,到现在胳膊还抬不起来呢!&rdo;
&ldo;叫我说,干脆命令老百姓一粒也不给!&rdo;李东山一脸不愉快地发了言。
&ldo;不给,敌人要来&lso;清剿&rso;,要来抢粮,那怎么办?&rdo;&ldo;怎么办?拉出去揍他!&rdo;贾正站起来,用拳头朝空中一捣。
&ldo;对,揍他!&rdo;刘太生同意地喊了一句。
赵庆田缠好子弹袋,瞅瞅大家,看看魏强、刘文彬,慢腾腾地说道:&ldo;打,咱们确实都有枪。不过咱这手里的枪,是保护咱武工队在这种环境里做各种工作的,不是叫咱用它在这里来蛮干。&rdo;
&ldo;这话对。有我们在,群众照旧听敌人的摆布,给敌人缴麦去,在咱们说来,是件不光彩的事。&rdo;魏强把话接过来,&ldo;如果怕不光彩,就要来个蛮干,结果会给群众造成更多更大的损失,那就更不光彩。大家不愿意让群众缴麦子,就得往大处打算,共同想办法解决。常说:&lso;三个缝鞋匠,顶个诸葛亮&rso;,咱这二十多个共产党员和三个鞋匠比起来,就强得多了。现在咱们就大家出主意,集体讨论个破坏敌人征麦的办法。&rdo;大家聚集在菜油灯的周围,油灯映红了人们的脸。人们围绕破坏敌人的征麦计划,你一言他一语地讨论起来。
多半宿的讨论,人们一致认为:用&ldo;真截假要&rdo;的办法最可靠。根据田各庄、大冉村‐‐这两个小麦集中地点的敌情、地形,可以在群众缴麦的那一天,将小队分成两部分,潜在两据点周围的青纱帐里,待送麦群众赶到,用鸣枪、追嚷的办法一闹腾,将送麦的群众拦回去,然后打发各村联络员进据点报告,说麦子让八路军截走了。
这个办法,魏强认为可以,刘文彬觉得也行。于是,就决定后天这么干他一家伙。大家觉得这么做,能让群众保下一部分麦子,都从心眼里痛快,也都积极在为后天黄昏的行动做着准备。
第二天,天刚过晌午,太阳直上直下地晒着地上的一切,屋子里像蒸笼似的那么热。有的同志的腰间,让子弹袋煞得起了一层小米粒大的痱子;有的同志热得口干舌燥,有的同志汗水淋淋,一股劲的喝凉水。贾正弄块蘸湿的手巾,缠裹在头上;李东山从&ldo;万宝囊&rdo;里拿出上次打伏击捡的一盒万金油,让大家来擦抹。
大娘走进屋,开口问魏强:&ldo;外头有个六十来岁的老太太,问我赵河套家在哪儿住,开头两回,我没告诉她,她走了;呆会,她又走回来小声跟我说:&lso;你就是,怎么光让我跑瞎道耽误工夫?快领我找他们去。&rso;好像她知道你们在这儿的样子,看怎么办?&rdo;
魏强心里寻思:&ldo;这个老太太定有来历,干什么的?&rdo;刘文彬脑子也捉摸:&ldo;这老太太怎么就知道这家驻队伍?怪!&rdo;人们都望着他俩那惊奇的眼神,房东大娘也直愣眼地望着他俩,等待他俩开口回答。
稍沉默,魏强觉得不叫进来也暴露了,忙跟大娘说道:&ldo;叫她进来吧。&rdo;
工夫不大,房东大娘领着个穿深蓝褂子,青裤子,裤脚用副三寸宽的青腿带子扎着的老太太朝屋子走来。她左胳膊挎个小篮子,右手拿块手巾,使劲地擦抹脸上的汗,斑白的鬓角,让汗水浸得都打成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