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嘿嘿嘿,跟咱说这个啦!你站住,打问你个话儿再走。&rdo;一个家伙说着话爬到堤半腰。
&ldo;你过来,你过来,小娘们!&rdo;另一个家伙在堤下也喊叫起来。
汪霞听话音,看面容,知道碰上了敌人。先下手的为强。她伸手拽出了撸子枪,照着先上来的那个当的一家伙,咕咚!那家伙被撂倒了,跟着,像球似的朝堤下滚了去。后边的家伙原地趴下,当当当!向汪霞开了枪。突然,像有人用棍子朝她的大腿打了一下,她朝后一仰栽倒了。她知道大腿受了伤。但,她没管流血的伤口,一翻身爬坐起来,二次瞄准对方,继续射击。就在这时,堤下面的麦田里,呼喇喇站起好多人,个个都平端手枪,朝她头顶盖过来;嘴里喊着:&ldo;别打死她,留着逮活的!&rdo;&ldo;女八路,快把枪扔掉!&rdo;说着紧朝堤上跑。
汪霞左右一瞧,三面受敌了,心想:&ldo;逮活的?不那么容易!我要让人死枪毁。&rdo;她张开嘴巴用手托抵住自己的上嗓膛,狠劲地用拇指一勾扳机,只听叭嗒一声,子弹哑了火。她狠劲一拉枪栓,一颗哑火的子弹跳出来,枪栓再也推不回去‐‐子弹打完了。枪没子弹是块废铁,废铁也能打死人。她使尽全力,将手里的空枪,照准第一个扑近她的敌人头上投过去,敌人哎哟了一声,栽倒在地上。这时汪霞打着滚朝堤的里坡滚去。她打算顺里坡滚下去,跳河。第二个敌人嗖地蹿了上来,狠劲将她按住了。虽说天色渐黑,她看不清敌人的面目,她心里明白:&ldo;真的叫他捉了去,可比死了还难受!&rdo;就抓、咬、踢、蹬地泼死挣扎。她想用这挣扎去惹恼敌人,让敌人用枪弹敲碎她的脑袋,或射穿她的胸膛。
敌人越上来越多了。他们气喘吁吁地爬到堤顶上,个个心里敬佩松田队长指挥的英明,庆贺这几天没有白蹲,终于抓到了猎物。他们欢跳着嚷叫:&ldo;这个女八路真捣蛋!&rdo;&ldo;秋后的蚂蚱,还能有几蹬踏?&rdo;&ldo;不用按住,她也跑不了!&rdo;&ldo;看!把这朵鲜花搓成什么样子啦!&rdo;……
第二十章
一
没有不透风的墙。不管老松田怎样诡计多端,也不管夜袭队的行动多么诡秘,一遭两遭目标可以不暴露,再来三遭四遭就会露出马脚来。
&ldo;黄庄村东的渡口两旁,有三三两两可疑的人在溜达!&rdo;&ldo;常有成伙的人在堤北麦地里趴着睡觉!&rdo;&ldo;今天,又有两起生人在堤西坡砍草。&rdo;这类情报,接二连三地送到魏强那里。&ldo;怎么,难道夜袭队最近要学学七十二变的孙猴?&rdo;魏强天天思摸这些情况,也天天对这些情况进行判断、分析。
汪霞住在范村的当天,魏强他们正住在靠金线河南岸的小黄庄。
早饭后,到河北黄庄据点报告&ldo;平安无事&rdo;的小黄庄联络员,因有闲事进了趟保定城,直到过晌午才回来。他到家就找保长黄玉文报告:&ldo;河那边的外堤坡又有了砍草的生人。&rdo;黄玉文急忙将这个消息偷偷地告诉给魏强,魏强立刻把小秃派了出去。
小秃今天的打扮,更像个地地道道的庄稼小子:剃得光秃秃的脑袋,顶着个耍了圈的麦葶草帽子;上身穿件褪色的绿背心;下身穿着一条将过膝盖、又脏又旧的紫花裤衩;污泥沾满了两腿,两脚登着一双撮缝后跟崩开鲇鱼嘴的纳帮鞋。他肩膀背上个空草筐,手里拿着一张飞快的镰刃,颠颠颠地走出小黄庄,照直奔金线河走来。他左右望望河套里溜腰深的麦子,蹚过了河,抛开大道又跳到麦海里。
时间不允许小秃作更多的逗留,任务要他尽快地将堤那边的情况侦察清楚。他蹚出麦田,爬上了大堤。在堤顶上,用犀利的眼睛,扇子面地搜寻起来,只见堤下面有三个砍草的庄稼人。&lso;难道小黄庄的联络员就是指他们说的?&rdo;小秃想,&ldo;既来了就得弄个究竟。&rdo;他光着两只脚丫子走下了堤,筐子一撂,腰一猫,小镰刀一挥,芦草锥、马辫芽……一墩墩一撮撮地砍起来,一会儿一满把,一会儿一满把,不到吃两顿饭的工夫,他屁股后头一把一把地撂下一大溜。他越砍越离草作远,越砍越离三个砍草的庄稼人近。别看他低头猫腰砍着草,眼角却不住地偷扫那三个人。&lso;嘿!砍草的庄稼人怎么舍得抽这么贵的烟卷?&rdo;小秃见一个人拿出盒绿炮台烟卷,三个人抽起来,心里暗自捉摸。他又连续砍了几把,将小镰朝背后的腰间一别,一把把地朝回敛起草来。
&ldo;来来来,到这儿歇歇!&rdo;那个掏出绿炮台烟的家伙朝小秃招手吆唤。&ldo;瞧,你这小孩比俺们大人都干得棒!俺们刚砍了一筐头,你就砍了那么多,真行。哪村的?&rdo;
&ldo;马池的!&rdo;小秃歪着脑袋回答。
&ldo;马池的,怎么到这砍草来?&rdo;因为小秃是个孩子,他们没经心地随便问起来。
&ldo;干脆凑到你们跟前,看看你们到底是个什么玩艺变的吧!&rdo;小秃把怀里的草就地一撂,满不在乎地朝那三人走来。&ldo;家是马池,我这是到亲戚家&lso;撺忙&rso;来啦!&rdo;
&ldo;那你家里呢?&rdo;另一个吸烟的家伙问。
&ldo;我家?&rdo;小秃在他仨对面一坐,小镰子抽出,拿在手里,低头剜着土坑胡编起来。他知道黄庄炮楼里有他个远房哥哥当警备队的中士,是前年城里要兵抓丁时抓去的。他就指着这中士哥哥的名字说:&ldo;家里就是弟兄俩,我哥在警备队上混事,剩我一个人在家,有时我也到炮楼里住上个十天半月,有时在亲威家呆个半月二十天的,没有个准头!&rdo;他嘻嘻哈哈地跟他仨说着,眼睛老是偷瞧他们的手和脸,观察他们的腰间。从他们那青黄紫皂的脸上看,个个都像是大烟鬼、白面客,手儿又细又干巴,根本就没做过庄稼活。再看看他们的腰间,虽说都用肥大的褂子盖着,照旧还显得鼓囊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