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真只是他们的象征和信仰。具体操作具体行事,他未必有精力。该是陈豢在管事。李淳风身上有秘密有知识,对他们而言是宝库,是离开这世界的另一重保险。他们不会叫我就那么把他杀了。”
“不过无所谓。他们当时的态度不错,也照顾了我的感受。之后陈豢再把他的神魂给弄出来,也在我意料之中。我当时只想出那口气而已——那时候还年轻嘛。”
他顿了顿:“何况那人现在被约束在一个罐子里,大概要受苦受到这世界毁灭。比死了更痛苦。”
“哦。”白云心说。她似乎对这件事再没有更多的兴趣,便也折了一片草叶。
李云心转眼看她,看到她在明媚阳光中泛着微光的侧脸。隔一会儿他说:“那么我该走了。”
白云心放开草叶、转过头:“我向你要一样东西,给不给。”
李云心一愣。但他想了想,说:“能给的,就给你。”
“我要你一个化身。”
他怔住。隔半晌才微皱了眉:“你是指——”
“有你一点妖元的化身。”
李云心轻出一口气,认真地看她。五年过去,岁月没有在他们这些超脱于俗世的存在的身上留下任何痕迹。然而这时候他也才知道,她的内里也一点儿都没变。
“你用不着觉得为难。”白云心笑了笑,“前些日子我去看你们的时候,见过李闲鱼。她知道这件事。”
“我和她之间曾有过约定。五年前你说那个约定与你无关,可现在我们之间的约定也与你无关。”李云心要说话,她抬起手用一根手指抵住他的嘴唇。
“我知道。可你杀了我的君父。”她盯着他,“你该赔我的。”
李云心与她对视一会儿,看到她的眸子因为阳光而变得褐黄。微风拂起她脸上的细细发丝,就像从前红娘子在君山脚下的木亭中时一样。
他站起身背了手,踱出去两步。又远看那农舍一会儿,转过脸。
“让我想一想。”他认真地说,“给我点时间。”
“好。”
……
……
新筑的官道旁有一个木亭,亭边立有一块石碑。其上刻着“青州宁远站碑”的字样。
官道右侧停了一辆驿车。这是近几年才出现的新鲜玩意儿——长长的木质大车身,有三对轮子,敞开五六个窗口。但车前没有马,该不是以畜力来拉动的。
车边围了十几个人,看起来都是些寻常的百姓。唯有一人穿了黑色滚银边的差衣,戴一顶扁帽——这人是车官。寻常时候都是趾高气昂的模样,可如今也同百姓站在一处、抻长了脖子看那车。
因为驿车的车头被打开了,露出其中复杂的结构。里面密布刻印了符咒的金属或木质器件,组合成叫人看了便觉得眼花的动力核心。一个男人在那里忙了一会儿,起身说了句话,合上车头的盖子。于是车官带着凝重的表情上了车。过一小会儿,驿车微微一震、驶出一小段路又停下了。
“好了好了。”该是不苟言笑的车官探出头喜气洋洋地说,又打开车门跳下来,对那男子长揖一礼,“有劳仙师!”
男子微微一笑,摆摆手。
百姓们便从车后门上了车,这时李云心才从亭中走过去问:“怎么了?”
“一点小事。”刘公赞笑着说,“该是这车里的什么刻符出了点问题。可我没瞧明白,就干脆画了个符印上了。能跑起来就好。”
说话的功夫两人也上了车——车厢里宽敞,气味也不算难闻。靠窗有两条固定的长凳,能坐上三四十人。可瞧见他们两个的衣着、又瞧见刘公赞先前做的事,百姓们便都聚到车厢那一头去了,自觉为这两位贵人留下足够的空间。
两个人坐稳了,听见前头的车官恭敬地问:“仙师,可好了?”
刘公赞应一声,车便颠簸地开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