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上一世,幼年所住的山区里,亦多竹林,自然也有烧炭的炭窑。儿时曾经观看工人们烧炭,在他的印象中,似乎只用十天就烧一窑炭,绝对不需要二十多天。这里外里,差了一倍的生产效率,足以要人老命了。陈恪仔细回忆,后世的工人们,似乎先把竹材烘焙几天,然后加火一烧,很快便闷窑熄火,隔绝空气。待到两三天后开窑,便可得到黑色的竹炭。这样想来,似乎比传统的烧窑法还要简单,但万事都是知易行难。钱家炭场按照陈恪的法子烧制,但总是憋火烧不出炭,白白浪费了竹材。反复失败几次,钱炭商看陈恪的眼神都变了,要不是销路全指着他,估计直接让这孩子哪凉快哪待着去了。最后还是陈希亮指点了迷津。陈家可是烧炭世家,虽然小亮哥以读书主,但对烧炭工艺十分熟悉。在听了陈恪的描述之后,想一想,他淡淡道:“炭窑是文火煅烧设计,你想这么短时间就熄火,必须得高炉温。”陈三郎茅塞顿开。高炉温,好办!他找潘木匠订做了超大号的风箱,又给炭窑开了风口。然后找两个身强力壮的工人,轮流往窑里送气,好家伙,这个下整个窑里热浪滚滚、红彤彤十分壮观,直接把一炉子竹材烧成了灰。但这只是火候问题,在烧正版天下所谓三人能成虎,越传越邪乎。在传闻中,陈恪都成生而知之、无所不晓的神人。对此他只能深感无奈……就像老牛说的,我之所以显得很牛逼,是因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宋代以后,人类又发展了一千年,虽然有过大倒退,但总之是进步了。尤其是在生产技术上,多少都比这年代要强一些。他不过是在千年后的社会中,辛苦的生活过,又恰逢知识爆炸的网络时代,所以知道的事情多一些……但除了自己从事过的行业外,对其他方面也只能说是略懂。所以陈恪会炒菜、会自酿果酒、知道酱油是从豆酱来的、知道不仅要骟公猪,还得骟母猪;知道滑轮和杠杆的用处、懂得劳动休息时间的分配、看过烧炭的过程……对一个稍有阅历的现代人来说,都是再正常不过。但也仅限于略懂……譬如烧炭,他虽然知道要闷窑熄火,却不知道这是干馏之法,只是按照记忆,依葫芦画瓢而已。这就好比古代的劳动人民,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也就没法深入研究,更别发挥此法的真正功效。就算依葫芦画瓢,他也只会干那些没有技术含量,只是捅破一层窗户纸的事情。对一个从没学过理工科的人,他虽然知道玻璃是纯碱加沙子加煤炭加生石灰制成,但就算给他十年时间,也别指望他能造出玻璃来。什么制造水力机床啊、蒸汽机啦,造枪造炮啦……亦是如此,他压根连门都不摸,一百年也研究不出来。何况,陈恪对那些理工科的事情也无爱,他好容易才捡了条命回来,当然要善待自己,享受生活了!哪肯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年复一年的枯燥实验上?不过陈恪还是把自己那点可怜的数理化知识,全都写了下来,将来看看有没有这方面的爱好者,赠与有缘人,总不能浪费是吧。孔明兄说过,什么都略懂一点,生活更精彩一些。用来形容陈恪再合适不过,他只不过是用知识改善自己的生活,也帮助他人改善生活而已,并没有更大的野心……而且他也不是每个点子都好用,其实很大一部分都收效甚微。只是效果好的几个,被传颂的太广,而人们又喜好传奇故事,才把他吹得面目全非了。不过在几个拳头产业的拉动下,青神县的人口增多了、商业繁华了,全体居民的确都有所受益,他们虽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但知道这是陈三郎出现后才有的变化。所以就算三郎的点子有时不甚灵光,也不影响他们把他挂在嘴上,向每个外人夸耀。搞得外地人都觉着,陈三郎好像能点块石头就成金似的。陈恪也曾担心过,自己会不会太扎眼。不过,这家伙运气太好,竟生在最自开明的朝代,且这个朝代,正一位最仁慈厚道的君王统治着。在这大宋朝、乃至中华民族最幸福的一段时光中,可劲儿瞎折腾的家伙多了,像他这种折腾范围仅限于一个县城、且只是搞搞小发明的小虾米,还真不值一。何况还有陈希亮呢,虽然给儿子行动的自,但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还是得当爹的拿主意。而且陈家的儒学教育也渐渐有了成效,至少陈恪懂得了收敛锋芒的重要性,明白了金钱不可或缺,但多了就如粪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