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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4章（第1页）

&ldo;那也不是这样说。&rdo;蕙娘倒是挺认真的，&ldo;大妞的年纪也快到了，若是儿子对她毫无好感，那也罢了，若是有些欢喜，自然要和杨善桐打个招呼。看看该如何处置，不然，大妞可不会就这样干等着他长大。&rdo;

说着，便施展女人的十八般武艺，又是掐又是捏的，到底把权仲白赶去了和歪哥谈买卖，结果歪哥还很有觉悟，权仲白回来时一脸古怪，&ldo;他说他听你的安排……&rdo;

这孩子现在是越来越精了，已到了闻弦歌而知雅意的层次，自从上回影影绰绰地知道了一点家里的秘密以后，表面言笑如常，其实心底在想什么，连蕙娘都有点不明白。此时会如此说，已是看破了父母的用意，蕙娘叹了口气，自己去找歪哥，&ldo;逗你玩呢，别想那么多了，本来都约好了，要请她们两家人轮流上园子里来玩的。谁先谁后，只看她们家谁先有空罢了……你现在还小呢，几年内，可谈不到别的事。&rdo;

歪哥瞅了母亲几眼，低下头并不说话，蕙娘倒有丝急躁，&ldo;做什么，现在对娘都不说心事话了吗？真是白养你一场了。&rdo;

&ldo;其实我早都把心事话说了啊。&rdo;歪哥被她一激，竟也说了实话，&ldo;桂大妞也好，三柔姐也好，都挺好的，我都成，你们觉得哪个好那就是哪个呗。我们这样人家，谁的亲事不是经过重重考虑，还有谁真是自己做主的？简直笑话。&rdo;

他突发成人语，倒让蕙娘不禁一怔，心头一时涌上的，不是欣慰，而是淡淡的失落‐‐就算她曾经也是如此想的，可现在听到一样的话，从儿子口中说出来时，却令她感到了一种莫名的失落和挫败。

还要再说什么时，歪哥一扭身，早跑得不见人影了。蕙娘站在原地怔了半晌，才回去让绿松给杨善桐下帖子，&ldo;也该在她相公进京之前，和她说说话了。&rdo;

她顿了顿，又吩咐道，&ldo;这几天，也把王家那两个人证和口供、笔录等物，带到冲粹园来吧。&rdo;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相对早，字数相对多！

365敬酒

此时诸女已经十分相熟，见了面亦无需闲话，蕙娘把大妞妞打发下去玩以后，开门见山便问杨善桐，&ldo;你相公都和你说了吧？&rdo;

虽说桂含沁人还没到京里，但蕙娘等人都要回京了，京中有事总要有人呼应，因此他也是和蕙娘等人预作交代，一旦有事可以直接联系善桐。可见虽然桂含春等人未必知道他的决定，但杨善桐肯定能通过特别途径和丈夫通信的。此时蕙娘一问，杨善桐果然未露讶色，而是微微一笑，坦然道，&ldo;嫂子骗得我们好苦。&rdo;

这一说，自是已明白蕙娘和鸾台会的真正关系了。蕙娘免不得叹道，&ldo;若换做你是我，你也一样会这么做的。&rdo;

也不知为什么，当她决定将一切和盘托出以后，心境反而比从前更平和了。竟隐隐有种空灵之感，从前和人谈判时，总是费尽心思去揣测别人的意思，自己亦是很动情绪，话说出口之前，总要再三考虑。但现在，除了同权世赟谈话时，紧张感依然无法退去以外，对着杨善桐等人，她竟是懒于去矫饰言语、玩弄文字，反而很有点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的感觉了。蕙娘自己想想，亦觉得讽刺‐‐从前她是多么反感这种算计外的坦然，凡是拥有这种气质的人，如权仲白、杨七娘，她都免不得在心底暗暗地觉得他们有些矫情，名利场中人，何不就算计到底了，又非要表现得这般恬淡，何苦来哉？直到今时今日，才明白这种经历过风霜雪雨以后的淡然，确实是发自内心深处，不是伪装能伪装得来的。

虽说杨善桐平素不大参与政治，但她也确实拥有这种坦然气质，虽然这坦然里带了几分天真，但她到底是和她相公不同，在她们这些人应有的算计之外，她还算是有点儿特别的人味。听了蕙娘说话，她亦没有敷衍，微微一笑，道，&ldo;确实，若我是你，只怕我骗人比你还狠些。&rdo;

两人闲谈了几句京中局势，反正如今京中还是二党相争，不过这相争，也是争得心不在焉的‐‐杨阁老现在风口浪尖，有顾忌不敢争。王阁老现在少了靠山，怕倒台也不敢争。双方倒是维持了微妙的平衡，大体来说，现在朝政的焦点还是集中在北戎和海禁问题上，对于是否重新开海，朝廷内部也是争论不休，到现在皇上也好，内阁也罢，都没能拿出个明确的表态。

&ldo;海禁开不开，在我们来说当然是开好。&rdo;杨善桐看了蕙娘一眼，略带试探地道，&ldo;就不知我们现在是否还有这个精力关注这件事了。&rdo;

杨七娘回京的速度其实一点都不慢，甚至比早出发的桂含沁还快了很多，只晚于蕙娘等人几天。一回京便火速进宫给宁妃请安，杨善桐看在眼里，自然知道计划已经开始实施，杨七娘要去探宁妃的口风了。这时候还分心朝政，也许是徒然无益的举动，她这一问，问得还是很有道理的。

蕙娘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只是静静地道。&ldo;仲白前回入宫给皇帝把脉，回来告诉我，去岁朝廷动荡不休，又有北戎压境等诸多烦心事。再加上他本人不在宫里，封子绣也离京公干，皇上少人管制，多少有些调养不周。本来渐渐痊愈的身子，现在也是有点不行了。&rdo;

杨善桐面色微微一变，低声呢喃道，&ldo;我说，七娘怎么这么急，这不像是她的性子……&rdo;

她遂一整面色，端正望向蕙娘道，&ldo;既如此，现在可是有什么事，需要我桂家来做的？&rdo;

蕙娘摇了摇头，&ldo;若是有事，我会等你相公回来再说的。也不差这么几天么‐‐今日请你过来，其实就是想乘你相公不在，告诉你几件事的。&rdo;

见杨善桐挑起一边眉毛，她便平铺直叙，很坦然地道，&ldo;我等在广州商议时，桂明润似乎有意把大妞许配给歪哥，当着杨七娘的面对我们提出婚事……当时我想到你多次诉说，大妞的婚事要她自己做主，便没答应下来。你我相交一场，这件事对一般人来说，也许并非什么大事，但我却觉得很有必要让你知道知道。&rdo;

她才说到一半，善桐便已经骤然色变，她站起身几乎失态地道，&ldo;不！他不会这么做的！这么做，这么做‐‐&rdo;

这么做，和昔年杨善桐父母将她的婚事拿来当作买卖筹码的做法，有什么区别么？一样是为了别的利益，来牺牲子女的婚姻利益。以杨善桐的经历和性子，此事，必定是触犯了她的逆鳞！

蕙娘并不说话，待杨善桐渐渐平复了下来，才若无其事地续道，&ldo;不瞒你说，桂明润此人精明厉害，心思深沉似海，连我都看不穿他心中的想法，也不觉得我自己能够看穿。然而我也能够看出来一点‐‐此子对于桂家在计划中所处的地位，有几分不满。&rdo;

杨善桐并未说话‐‐她都没见到桂含沁，自然没法就此事多说什么，然而观其神色，蕙娘也隐隐瞧出了几分认可，她便沉声道，&ldo;有什么不满呢？桂家在计划中承担的风险应该不是很大。当然，若是事情败露，家破人亡也是转眼间的事，但若不灭了鸾台会，他们一样手握了能让桂家家破人亡的把柄。我觉得他不像是对风险不满……那么，便是对桂家在计划中所得到的利益不满了？&rdo;

杨善桐依旧不言不语，虽说长相并不相似，但说来出奇，此时她戴着的这张冷漠面具，竟和杨七娘惯有的表情有十足的相似。二人都能丝毫不泄漏心中所想，即使旁观者早已知道其心中必定惊涛骇浪，却难以从她们的表情中，钻研出她们的态度。

&ldo;这倒也是人之常情。&rdo;蕙娘却懒于去揣摩杨善桐的心思，她满不在乎地继续说，&ldo;这一计划，对于我们三家来说，既是危机也是机遇，想要在这千载难逢的良机中占得先手，也不算过分。然而，往上爬，是要付出代价的。任何一宗交易，都是利益的交换……请你过来说这一番话，我也有两重目的，一，我想尽可能地维持联盟的稳定，别让桂含沁打着过河拆桥的主意，二，我也是想要提醒你，在这么重大的政治活动里，子女亲事，是最普遍的筹码。要拉近两家的关系，再没有比说一门亲事更让人放心的了。&rdo;

这也句句都是实话‐‐也因此，杨善桐在听说桂含沁是当着旁人的面提出婚事时，才会如此失态。在有杨七娘见证的情况下，若是权仲白和蕙娘当场一口应承了婚事，事后桂家势必绝不能反悔。儿女亲事一旦说定，除非有极大的变故，否则是一定要予以履行的。也因此，在政争中，互相拉拢很常见的手段就是结亲，比如说杨首辅，不是娶了秦家的女儿，他在仕途上也不能进步得这般快。

&ldo;我和杨七娘对于用说亲来拉近关系，倒是十分反感。要维持眼下局面，还用不着如此行事。&rdo;蕙娘淡淡道，&ldo;但若是桂明润想要有所异动……&rdo;

&ldo;他敢！&rdo;杨善桐脱口而出，却又很快地找回了自制力。她摇了摇头，自失地一笑，&ldo;当年爹娘说得真是不假，沁哥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功名心热切了点……&rdo;

提到桂含沁，她秀美的容颜上虽有怒火，但怒火背后，依然是遮不住的深情‐‐也许是因为蕙娘今天格外的坦诚，杨善桐也没遮掩自己的情绪，&ldo;也许男人都是这个样子的，为了自己的大业，平时很看重的东西，现在也都能委屈了……&rdo;

她抽了抽唇角，继而又肯定地道，&ldo;但沁哥这里，你无需担心。我知道他想做什么，夫妻这些年，我还不懂他吗……此前，我还是有些犹豫，总觉得我不能阻碍男人的雄心壮志，牵制着他，不让他大展拳脚。现在你倒是一言点醒梦中人，要实现雄心壮志，岂能不付出代价……&rdo;

她叹了口气，对蕙娘凄然一笑，似乎是自言自语地道，&ldo;这些年来，我时常觉得，在花团锦簇之下，我们这些人过的，是一种很惨淡的生活。沁哥越是高官厚禄，我便越是想问自己，这一切究竟值得不值得。到了这份上，我们究竟又在图什么？功名利禄，真有这么重要吗，有了一些，难道还不足够？从前不懂事的时候，望着那些高高在上的公侯夫人，我心底好生羡慕，后来我稍微见过一些世面了，便觉得她们也挺可怜，虽然贵为公侯夫人，但又有多少人，可和自己的丈夫两情相悦、长相厮守。可这么多年过去，当我成为一品诰命的时候，我才明白，从前我还是想得太简单了，即使是两情相悦、长相厮守，在这样的位置上，依然会有无穷无尽的磨难在等着你。功名利禄，就像是一个大磨盘，人进去了，出来的只是一堆血肉……&rdo;

她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掩面道。&ldo;大妞的婚事，只会是她被磨走的第一样东西，沁哥若要再往上走，这个家，还不知道要被磨走多少呢。&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