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无处不在,就像是潮水一样一波接着一波涌过来。温热的液体从身体深处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带走她身上的热气和生机。
安如锦从不知道自己瘦小的身体中竟然有这么多的血液,仿佛永远都流不完。
在极度的痛苦中,她甚至产生了错觉。
她似乎又一次回到了那暗无天日的天牢中,一张肮脏的脸俯身看着自己。在她的眼瞳中倒映着不失风韵却冷漠的脸。
“你叫傅冷香?”她问。
“嗯。”
眼前的女人笑了笑,露出很整齐雪白的牙齿。在天牢中,这样的异类反而不像是人,是一种行走于黑暗的妖魅。
“你是谁?”她反问。
肮脏的女人擦了擦自己的脸,似笑非笑:“我啊,我是坏女人。江湖人称千机娘子。你怕不怕?”
怕?
什么是怕?
她还能遇见比现在更可怕的事?她清清冷冷笑了起来,用不屑回答了这个叫做千机娘子的怪女人。
那脏脏的女人忽然仔细打量着她的脸。她忽然很厌恶这女人审视的目光,转过身。可是这个女人又很固执地把她扳了过来。
“你很像我。”肮脏的女人下了断言。
她冷笑。她可从没有觉得自己和这女人脸上有半点相似。不过这天牢中除了等死外已经太过无聊,每天身边都有人在发疯,说一些胡话。这女人说的胡言乱语也不是很稀奇的事。
“真的,你很像我。”千机娘子露出很洁白的牙齿,笑得一双眼都眯起了一条缝。
她的眼睛很亮很亮,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件宝物,甚至肮脏的双手在她的身上捏来捏去。
“你干什么?”她终于忍不住尖叫打掉这古怪女人的手。
她受不了!真的是受够了!
自从来到天牢后,这女人就围着她打转,要么问着她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要么就是神神叨叨在做着什么。如果她不回应她,这肮脏的女儿就会一遍遍不厌其烦地缠到她想要的答案为止。
“我要出去!我要出去!”她疯了一样怕打牢房的门,“我是无罪的!我们傅家无罪!”
她尖叫,她哭泣,她疯了一样扯着牢房的门。巨响惊动了狱卒。狭窄的甬道尽头有人呼喝着向她跑来,运气好一点是各种辱骂,运气不好,牢房的门打开她就要棍棒加身,打个半死不活。
她就像是最低贱的畜生一样在肮脏的地上被打得皮开肉绽,奄奄一息,然后再等着有人来看病或者是没有。
可是这一次,当狱卒气势汹汹而来的时候。一双手从背后死死捂住了她的嘴,把她所有的哭叫都压了回去。
她被勒得差点死去。在最后一刻背后的双手放开。
她喘息怒视着上方那锲而不舍的脸。
“你就这么想出去?”肮脏的女人笑得犹如黑暗中蛊惑人心的妖姬,“你要是这么想出去,就得听我的。我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让你学什么就学什么。”
她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为什么?”
为什么是她?为什么要学?她不知道这女人到底想要做什么。
女人骨碌碌转动眼睛,笑着道:“什么为什么?你就不想报仇吗?把那些陷害你的,侮辱你的,甚至踩在你头上换来荣华富贵的人狠狠报复回去?”
“学什么?”她声音嘶哑得可怕。
女人微微一笑,在她耳边低声说:“学杀人技!”
……
安如锦猛地睁大眼,浑身抽搐。耳边传来惶急的声音:“又吐血了又吐血了!”
“让开!没用的东西!”沙哑难听的声音听起来很熟悉。
“安宜侍?!安宜侍!你醒醒,你醒醒!……”有人呼唤她。
安宜侍是谁?她模模糊糊地想,她不叫做安宜侍,她也不叫做安如锦,她叫做傅冷香,冷香……
神智再一次滑入深渊。在彻底失去意识的那一刻,她忽然想起,是啊,她杀了皇帝,是她,亲手杀了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