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就是漂移。
明明没有翅膀,却仿佛有什么力量让那一身白裙拽地的美丽女人从水晶棺木中腾空而起,缓缓停驻在半空之中,俯首看向洞中积聚的每一个人。
在场每个人的心底不一而同地升腾起莫名的诡异感,只有那个有着如大海般湛蓝瞳眸的中年伯爵不管不顾地兴奋喊道:“雅儿!”
似乎是被这一声“雅儿”所惊醒,升腾在半空的美丽的白裙女人缓缓睁开了她的眼睛——那一双怎样美丽的眼睛,只是睁开着,却仿佛盈满了一秋的水波,眼睫微垂间,似乎有浅浅的雾雨散落。
看着那双眼睛,中年伯爵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激动之情,迈开腿就想要靠近眼睛的主人。
然而,却在他即将触碰到女人裙脚之际,听到了飞腾在半空之上的女人的声音,缈若清风却又带着几颗春日未化的浮冰,叮叮咚咚的仿佛在敲击心弦,“背叛者,死!”
近似判决的四个字,让中年伯爵不可思议地看向漂浮在半空中本应该是自己妻子的美丽女人,不敢相信这样的话是从她嘴中传出来的,“雅儿,你在说什么?”
询问的话语还未说完,那白裙翻飞的女人已然伸出手指,直直只想痴痴望着她的中年伯爵,清澈无比的剪剪秋瞳瞬间变为全黑,一股黑色的气流从她指向中年伯爵的右手食指中闪射而出。
那道黑气比闪电还要快速,只不过几个眨眼间已经直扑中年伯爵的面门。哪里见过这种架势的中年伯爵一时间完全无法反应,只能呆立在当场,就在那道黑气即将侵袭他之际,一个高大的身影猛然扑向他。和他一起滚落在地,堪堪躲过了那道黑色气流。
那道黑气一击未中却丝毫不放弃,冲击到地面后转了个弯儿,继续朝中年伯爵所在的地方横冲直撞而去,帝鸿懿轩就着刚刚扑到他的架势挡在了中年伯爵面前,眼看着那道黑气即将袭击帝鸿懿轩,地上那把平静了半晌的黄金宝剑却突然“铮”地一声,犹如一条金龙追上那道黑气,将它迫离帝鸿懿轩身旁。
黑气似乎十分畏惧宝剑上金色的光气,频频躲窜着。最后毫无办法。只得回到释放出自己的白裙女人身边。
摊开手掌把黑色的气流收入手中。白裙女人眼神从中年伯爵身上落到金色剑锋旁,看了半晌,眉眼间似乎带着些许讶异。“真是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重新见到催云剑,千年的光阴看来并没有让你蒙上尘埃,怎么,今日你这把正气之剑是想救下这一众心怀不轨之人么?”
金气环绕的催云剑在白裙女人说话的时候却是直直指向她的胸口,微微浮动间似乎有龙吟外泄。
“世有宝剑,必然也得有执剑之人,催云剑固然能够镇压邪气,可惜的是如今没有主人的你却是无法伤害任何一个人的。还真是可惜!
其实,说起来。你我也算是旧相识,当年蜀王上帝煦大开杀戒,杀我占星一族上上下下二百八十一人,不论老弱妇孺还是幼子娇女都被无辜谗害。今日,我所做一切,不过是为了替占星一族讨回这千年血债,若你的前主子有知,也应该会赞同。”
白裙女人眼角带着巧笑,面不改色的面对着黄金的剑锋,清雅地说着些什么,似乎这并不是在生死之间,而是和老友在一个茶馆里,细细品味。
就在她和黄金宝剑交流着些什么的时候,地上却又传来那深情不悔的呼唤,“雅儿!”
皱起眉头,白裙女人眉目顿敛,冷厉的目光瞬间射向那刚刚面临死路却毫不自觉的中年伯爵,厉声道:“不敬者,该杀!”话罢,便是数十条黑色齐流齐齐冲向中年伯爵的面门,帝鸿懿轩再次拉着他滚过几发攻击。
这一次的黑气来势汹汹,眼看着就就要躲不过去,那黄金色的催云剑猛然金光大盛,刺得人睁不开眼睛,等到一切平静之后,那数十条黑色气流已然消散在空气之中。而那把金色的催云剑却也仿佛失去了前线的光泽,剑身黯淡地在空中漂浮着,漂浮着,猛然坠落在地。
“哈哈哈哈哈!”在半空看着这一切的白裙女人脸色瞬间也有些苍白,似乎失去那数十道气流对她而言也是不小的打击,然而看见催云剑“哐当”坠地之际,她却陡然大笑出声,“果然,数千年来,你这把战功赫赫的正义之剑,也到了腐朽的时候,想阻挡我的脚步,那是不可能的!”
话间,白裙女人眼睛微动,无数道黑色的气流便瞬间从她体内爆出,以飞快的速度瞬间缠绕住这洞中所有人。那些原本拿着枪支的、受过良好训练的军人也根本不是这诡谲的气流的对手,只能缴械投降,被它捆缚住身体。
“谁说不可能!”就在白裙女人看着洞中所有人的生死都在自己一念之间而媚笑出声之际,原本在中年伯爵身边保护着父亲的帝鸿懿轩却缓缓拾起了那把坠地的黄金之剑,完全无视缠绕在自己周身的黑色气流,睁着着起身,一步一步挪动千斤重的双足,双手执剑,瞄准白裙女人。
白裙女人笑着睨了眼帝鸿懿轩,缓缓拂动耳畔发丝,声音陡然变得温柔可亲,“懿轩啊,我可是你的母亲,你难道要对着母亲下手?母亲不是告诉过你,华国是忠孝狭义之国,你要杀我,可是不孝啊!”
帝鸿懿轩的心因白裙女人柔和的目光和熟悉的语气微微动摇,可随之便清醒过来,“不孝?那是对伤害父母长辈而言的,但面对根本不是我母亲的你,你觉得我是个下不了手的么?最多,你也是和星葶圣女和古蜀国那个皇帝一样占据了我母亲的身体。父亲会被你迷惑,可我不会!”
这一语出,中年伯爵和水晶棺木边被弹开的两位老者同时看向帝鸿懿轩,那白裙翻飞的美丽女人抿唇看向帝鸿懿轩,有些微微的愤怒,“好一个帝鸿懿轩,好一个蜀王后世,即使你知道我不是你母亲,你也不能杀我的。
知道为什么么?首先,这副躯壳,的确是你母亲的,其次,我身体里的血脉可是来自你最爱的那个小姑娘,我如果有什么差池,不仅仅是你母亲复生无望,你那个小情人,可是永远都不能回来了。
我想,你现在应该已经很清楚,她和你并不是一个时空维度的人;会让她的灵魂,得以出现在现在这个时空地点的,你应该感谢我才对,没有我,这个空间维度,根本就不会有她!”
“你,究竟是谁?”帝鸿懿轩眉目内敛,沉声开口。
终于沉不住气了,白裙女人看着帝鸿懿轩缓缓笑了,“我想,沉睡在你身体里的另一个灵魂应该知道我真正的身份,他现在应该是不想面对,也不敢相信;可是,逃避,是起不了作用的哦,我的王上,帝煦!”
“帝煦”二字像是揭开了一个封印,帝鸿懿轩浑身的气度瞬间就变了个样子,抬头看向白裙女人的面容路出深切的欣喜与悲哀,“星葶,我从没想过,你恨我恨蜀国会到如此地步。将灵魂完全出卖给恶鬼,永生永世都不能解脱,值得么?”
“值得!”白裙女人口中吐出冰粒,“怎么不值得?只要能让我得到我想得到的,一切就都是值得的!你从来都不曾了解过我,帝煦。你以为,经历过那么多痛苦悲伤之后,我还可能是那篇绿地之上,和你笑着、闹着,一同看星星的星葶么?”
“我不相信,你一直都是善良的,就连我们刚刚来到这里的时候,你不也救了我们,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附着在帝鸿懿轩上的帝煦似乎仍然不能够确信自己所见所闻都是真实的,再次问道。
“因为,每个人都有两面,一面是善,一面是恶。星葶圣女的善和恶在千年前那场族灭心伤之后,被彻底分割开来。她的善随着开启地洞的翠珠流转百世千年,一直在寻找着能够摧毁掉她存留在这地洞之中恶念的那个人。
可惜的是,善良总是如同白纸,容易沾染上灰尘墨渍,即使虚弱洁白的灵魂不断抵制着尘世喧嚣的侵蚀,却仍旧不免染上俗尘。所以,一直附身在我身上的星葶圣女的善,才会如同人格分裂般作出之前种种,但最终,对你的爱和对这个世界的善意让她终于能牺牲自己,摧毁千年让占星一族族灭的罪魁祸首——白虎侍者。
然而,善意消散,恶意膨胀,一方的消失会给另一方更大的力量,现在,站在我们面前的星葶圣女,已经不再是真正的她,而是一个被恨与恶折磨了几千年,仇恨了几千年,完全扭曲了的黑暗的灵魂。
必须消灭她,让她消失在这片原本就不应该出现的地方!”
轻浅的嗓音异常虚弱却又无比坚定,帝鸿懿轩抬眼看去,马娉婷那苍白娇弱的身躯正从水晶棺木边一点一点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