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苏夙,不是苏沐,是苏理。
苏奕垂下眸,轻轻侧了侧头,从另一旁的窗户望出去,眼神不知飘出窗外落在了何处。
身上的伤远远比苏奕在酒吧的时候想象中要重得多,全身也不知道有多少开了的扣字,身上更是不知绑了多少条绷带,让他感觉整个人都沉重不堪。
被踩踏的手腕肿得老高,大概破了口,用纱布一层层地包裹着,暗黄色的药渍浸出来,带着微苦的药味。手腕有一阵阵跳动般的痛楚,似乎在不正常地脉动着。
望着床上眺望远方的苏奕,苏理纤长的凤眼微微垂着,眼睑盖住他眼瞳深处的暗光,带着内疚的目光落在苏奕白得像纸一样的脸上。
从苏奕醒来那一瞬间,他眼珠转动朝着旁边看的时候,苏理明明白白地看清那眼瞳中流出的一分失望。
那是一种希望落空的眼神,像是明亮的火焰在一瞬间慢慢地黯淡下去,最后只剩下了一片沉寂。
苏奕所希望在这里的那个人,不是自己。
也不知是前面的谁?又或者是他们。
我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是错了?苏理头一次这样质疑自己的计算,质疑自己做过的决定。
或许从一开始,走上所有养成物都会走的道路,才是正确的?
才是最好的?
至少这样……苏奕不会受伤。
假装看不见苏奕对自己的无视和失望,苏理的面容是前所未有的温和,像是从脸上将那一层冷冰冰的面具撕掉了,只留下真实温柔的内在。
他容貌本就是极好,比起苏沐来也不不遑多让。此刻温柔的模样,让他看起来更像是一位温柔的情人,而不是一名正儿八经的工作狂。
“苏奕,你睡了很久了,都没有吃东西。饿了吧,我带了粥来,只是有点冷了,我去热一热,你在这儿等等我。”轻声落下一句话,那语调轻得像是怕惊扰了苏奕紊乱的思绪。
苏奕看着窗外,没有回答。
苏理提着保温盒从病房离开。
苏奕听见门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才回过头,望着纯白色的天花板,纯黑色的眼瞳中流露出几分痛苦。
他明明知道这事不该迁怒与苏理,可是却管不住自己的情绪。明明抢戒指的人,殴打自己的人,并不是苏理,可是却因为他来的不及时,自己连带着他也一并淡淡地怨了。
这本是不该……可他还是忍不住想,如果苏理在,也许事情就不会是这个样子。
为什么苏理没能及时出现?
苏奕觉得现在自己的思想太过可怕,可怕得他整个人都无所适从。
那暴躁的思想就像是蛰伏在他大脑之中的一头猛兽,只等他自己乱了阵脚,就一扑而上。将他的所有都吞噬得一干二净。
我或许是被苏夙和苏沐宠得太好,以至于才会有这样难以平静的落差感。
也许……是因为已经承受不起苏夙和苏沐离开所带来的全部情绪,就借由着这么一件事,全部发泄到苏理的身上。
苏奕想,说到底也不过因为,自己本性自私。
说到底,也不过是因为自己本性懦弱。
苏理很快就回来,他从病床对面的柜子里拿出碗筷,从保温桶里盛了一碗出来。他动作熟练,像是做了好几次这样的事。
是鸽子粥。鸽子肉被切得很细很碎,粥熬得很粘稠,鸽子肉本身带着的清香混在米粥的甜香之中,变成一种诱人食欲的香味。
苏奕以前就喜欢这粥,但这粥做起来工序很麻烦,也只有苏夙和苏沐在的时候,苏奕能经常吃到。后来他们都不在了,他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就不再做这么麻烦的东西。
苏奕盯着粥,轻轻抬眼,眼神落到苏理的身上,在他身上转了个圈,不知是在看什么。
他略带苍白的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抿了抿唇,一句话也没有。
苏奕右手伤了,别说是自己吃饭了,就是拿个勺子都是难事。左手虽然能动,但是手臂上的伤口也不少,动一下都是难耐的疼。
苏理显然就不准备让他自己吃饭,他扶起苏奕,动作轻柔地给苏奕垫上一个软枕头,这才端着碗,用陶瓷得勺子搅和了粥一会儿,这才舀起一勺,轻轻吹凉了,用唇试了试温度,这才慢慢地递到苏奕的唇边。
他动作很轻柔,表情却不自觉地带了几分认真,眉峰微微蹙着小小的褶子,像是在做什么很难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