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西撇撇嘴,颇为感慨的想着,看来这钉子户的说法,古已有之啊。她认真的道:“所以说,杨家也算遇到了一个棘手的对手?”殷三雨冷笑一声,“一个阁老的小妾娘家,怎么可能是杨家的对手?就是杨家现在的主宅,都是直接收了一个富商的庭院,直接扩建的。比起背景手段,滕县没有人是杨家的对手。”云西脸色微沉。她眼前又恍然浮过杨府的种种奢华细节,只是不知,在那些庭院房室美轮美奂的表象之下,又藏了多少鲜血与污秽。殷三雨眸光幽幽,“柳家本以为自己与那些有钱却没势的普通富商有着根本的不同。怎么说也是有着顶级官场的背景,而杨家却只是一户地方小官,任杨家再阴险,也是绝扳不他们柳家的。但没想杨家最后只是翻了翻手腕,做了个巧妙些的局,随便拉起一个人命官司,就逼得柳家人进了圈套。动用了一切可以动用的力量,柳家却逃不脱杨家的陷阱,最后只能自认倒霉将这座宅院抵给了案子的原告。”“看来那个原告也就是个幌子,虽然名义上不是杨家出面,但实际上还是入了杨家的口袋。”云西又给殷三雨倒了一杯水,“不过,能让阁老的亲家吃瘪,并将他们吃的死死的,最后只能乖乖认输,布的那盘局,肯定也不简单吧?”“嗯,”殷三雨点点头,“杨家做局就如李儒做木器,一样的手法娴熟,新意频出。那一次给柳家布的就是连环局,的确不是凡人能对付的。”说着,殷三雨侧眸望着云西,唇边忽然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复杂笑容,“至于那原告嘛,是杨家一户远方亲戚,云书吏不妨猜猜,那原告的姓氏。”云西抿了一口茶,眸光深深,笑得意味深长,“不会是姓李吧?”殷三雨手上转着小瓷杯,挑起眼皮,亦笑得幽深莫测,“这点程度,果然难不住云书吏。”听他模仿着自己的语气,云西会心一笑,“那后来呢,这座庭院怎么又没有与杨家打通在一起?”“这间院子到了杨家人手里时,杨家大宅已经竣工。”殷三雨唇边噙着笑,继续说道,“不过咱们的杨老大人最是灵活的一个人物。他那时想着,反正杨家也足够大,旁边单独分出一个小院,不显山,不露水的也挺好。正好那时有一个他赎来的歌妓,想着安置在这里,既可以不走杨家大门,不会碍杨夫人的眼;又可以中间打通暗门,自己出入也方便。但没想到那歌妓还没搬进这里,就病发暴毙了。后来这个院子就空置下来,做了杨家一处书房库房。再后来,杨家的拓公子出任滕县教谕,这座偏宅便被拓公子指给了工房吏,李儒住了。”听完这一段故事,云西后倾着身子,靠在椅背上,望着屋内设施,神色越发淡漠冷峻,“没想到只是简单的一块地,几块砖,背后就藏了这么许多故事。”“在书吏眼中不过是几块砖,在别人眼里却是权势尊严财富呢!” 殷三雨拎起茶壶,自斟自饮,眸光细微有些恍惚,“不过谁又能说这些金屋子银屋子不只是几块砖,一块地呢?也是正应了那句话,纵有千年铁门槛,终须一个铁馒头。”“铁馒头?”虽然没有听懂,但是云西仍被这好玩的俏皮话勾起了十足的兴趣。还未带她开口讯问意思来由,就听坐在窗边的云南,语声幽幽的道:“城外土馒头,馅草在城里,一人喫一箇,莫嫌没滋味。诗句虽简,唐人王梵志却将生时功名,死后孤寂讲了一个透彻。”云南虽说得晦涩,但是云西却听出了,他这是在借机给自己普及常识。他该是生怕自己一个不留神,就问出类似土馒头是啥的低级问题,让自己伪世家才女的人设露馅。殷三雨并未觉察这一点,他仍陷在自己的情绪里,久久不能释怀。片刻之后,他才伸出一只手搭在扶手,身子斜斜后靠,“只要没吃那个土馒头,只要没进自己的土坟包,就要奔波劳碌一日啊!”他江湖气十足的笑了笑,“就且看今天这一日,那位尧光白要不要我们过得安生了。”云西轻轻放下茶杯,“怎么看都是天罗地网,无论他叫唐七星,还是尧光白,给他准备的都是一个备好了馅的土馒头。”不过,“她忽然顿了一下,抬头望向已经被天光彻底打亮的白纸窗,喃喃似的说道:”此时我倒希望他不要出手,能走就走吧。“”哦?“殷三雨侧眸望住她,挑眉微笑,”看来,云书吏还是挺欣赏这位盗亦有道的盗九天,眼见他就要这样白白断送了卿卿性命,觉得可惜?“云西噗嗤一下,轻笑出声,她抬目望住他着,反问道,”难道,三雨兄不是这般想法吗?“殷三雨被她冰灵的眸子摄得一怔,片刻之后,他忽地笑了,”当然。“就这样,时间在三人既轻松又紧张的谈话氛围中,一点一滴的流逝。清晨的脚步还在流连,越来越高的红日便又拉开了晌午的序幕。早饭仿佛才吃过没多久,放在食盒里热腾腾的午饭就又端上来了。除了云南坚持守在门边窗前,云西与殷三雨则轮流着外出小心巡查。殷三雨出去时,云西就在里间屋的床榻上休息;云西出去办事时,殷三雨就赶紧回屋睡个囫囵觉,以防备夜间要熬个通宵。随着日头一点点西沉,众人的心也越发的紧张起来。因为时间越往后,尧光白动手的几率就越大,每一个当值的人,心中的不安都在愈演愈烈。甚至连上个厕所都上不安稳了,生怕就在自己脱了裤子的同时听到突起的遇袭警报。但是直到杨家主宅掌起了灯,各处都吃过了晚饭,整个杨府都还是死寂一片,没有任何异动。云西与殷三雨再度回到了没有掌灯的厢房里,二人经过与云南,悠悠闲闲的各自落了座,只是真正的内心里,却再无闲情雅致品茶聊天。他两用最低限度的音量,一遍又一遍的商榷着各处巡查的纰漏,演算着尧光白发动突袭的各种可能方案。不知不觉中,院外巡回的更夫敲过了就在殷三雨推算完一边自己的预想方案时,窗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而剧烈的刺耳声响!哐啷哐啷的,带着一种金属独有的颤音,震得人心惊动魄。云西瞬间警觉,那是有人在拼命敲打通锣的声音!云南立刻站起身,将掀开的窗扇撑得更开一些,侧耳分辨着院里的动向。殷三雨有人唰地一下站起身来,双手瞬间按在腰间佩刀上。”这是灵堂的报警信号。“云西没有走近门窗,反而走到了屋里的内墙前,附耳听着响动。”尧光白真的中计了?“殷三雨跟着走到云西近前,单手摸着墙壁,感受着一墙之隔外的混乱与喧嚣。”咱们这次的明暗两组行动,可谓是机密至极,这间院子护卫杨洲的都是杨家绝对信得过的心腹,而且各处环节设计都十分严谨,消息不可能泄露。而杨府大院那边,连守卫的金魂寨高手们都不知道,躺在棺材里的不是杨洲,所以按理说,假扮成唐七星的尧光白不应该会有半点察觉的机会。他应该是中计了“”那捉住尧光白的把握有几成?“殷三雨低声问道。云西顿了一下,才低沉着声音重重说道,”只要他现身攻击棺材,就绝无逃脱可能!“”那他要不是唐七星,或着再用其他什么先锋替身,会不会让他逃了?“殷三雨还是有些疑惧。毕竟之前的尧光白已经创下了太多根本料想不到的奇迹。云西冷笑了一声,”不会。“”什么不会?“”唐七星就是尧光白,这一次,已经将他牢牢锁在了包围圈里,即便他是用什么替身障眼法,只要有人发动攻击,就绝对不会叫他跑了。“云西冷冷说着,”除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