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那就让他离开啊。&rdo;
李正猛的抬起头,面无表情的盯着他,扣着窗沿的手背顿时青筋暴起,如同触到了什么逆鳞,浑身散发出一股骇然的阴冷感。
&ldo;不可能。&rdo;
即便李正再可怕,李端到底是管了他二十多年的哥哥,父母早亡,他含辛茹苦的把李正养大,既是兄也是父,李正那股子执拗在他看来和小孩子闹脾气没什么差别。
他漫不经心的扯了扯领带,一如既往的首先为李正着想。
&ldo;既然你还放不下他,那我帮你劝劝,总这么闹腾也不是个事儿。&rdo;
李正沉默片刻后,低声道。
&ldo;你别吓到他,他胆子小。&rdo;
李端若有若无的笑了,像个宽容的长辈安抚的拍了拍李正的肩膀。
&ldo;放心,我可比你温柔多了。&rdo;
单人病房里,江雪安安静静的躺着,鼻息微弱的好似没有。高处悬挂的吊瓶连着被角露出的手背上,腕骨突出,纤细单薄,像是脆弱不堪的纸架,轻易便能碾碎。
太弱了。
这是李端第三次见到他,脑海里冒出的唯一念头。
他坐在床边的单人椅上,两手交叉,大拇指相抵摩挲,摆出思考时的惯用动作。审视的目光落在江雪苍白的脸上,李端不得不承认他有着令自己弟弟为之着迷的资本。
可就是太不听话了。
他听说李正在这一年里对江雪掏心掏肺的好,像只没脑子的癞皮狗,甚至有时还会苦恼的跑去他办公室求助怎么哄人开心。
可江雪实在不识趣,甚至好几次都让李端生出了把人悄无声息的从李正身边弄走的念头,这不过是说一句话的工夫,而每次李端打算开口前,想到李正说起江雪时喜滋滋的模样,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们的父母是朴实的农民,因为一场洪水双双丧命后,孤苦无依的两兄弟为了生存便去附近的小县城里打拼。李端性格沉稳,脑子灵活,对于商机有着惊人的敏锐,而李正性格急躁,很爱打架,身手敏捷有力。两兄弟利用自身优势相依为命,李端摸索着如何赚钱时,李正就为他保驾护航,慢慢地,他们从小县城发展到了三线城市,然后又在一线城市逐渐扎根了自己的势力。
经过了从泥淖到云端的这么多年,李正好像从来都没有变过,即便后来有了权势有了财富,有了不可撼动的地位,他依然和从前一样,喜欢穿t裇短裤和人字拖,喜欢蹲在路边抽烟,喜欢约上一帮兄弟去野外操练,就像他小时候总和李端在麦地里兴冲冲的打滚一样。
他活的很简单,可李端知道其实他又没那么简单,像是海边伫立的礁石,无论是疯狂的风暴还是温和的海浪都对他毫无影响,他始终维持着自我的姿态,坚韧,强大,不被任何人任何事所触动。
直到江雪出现,李端才发现他错了。
第一次,李正腆着脸求他帮自己把江雪骗去他家,第一次,李正眼眸里的热烈令他诧异,就像那冷硬的礁石忽然活了,第一次,他发现李正慢慢的变了,为了那个叫江雪的年轻人,变得鲜活,踌躇,易喜易怒。
原以为李正不过是一时兴起,可当李正一本正经的和他说打算把手上的势力洗白时,他才不得不重新审视起这段荒谬的情感。
&ldo;怎么会突然这么想?&rdo;
&ldo;我以前不怕死,无所畏惧,可现在我怕了,我只想和媳妇儿安安稳稳的活着。他胆小,万一害怕我讨厌我了怎么办。&rdo;
李正坦然的回答让李端心情复杂,既欣慰又不放心,就像担忧很久的风筝终于愿意把线缠在一根草上安定下来,可那根草实在太弱太细了,仿佛随时都会折断或是被风吹走,他只能操心的留意着动向,在草旁边砌一道道墙来加固这段薄如蝉翼的关系的长久与稳定。
他就这么一个弟弟,自然是希望他能得偿所愿。
仿佛感受到满含侵略性的目光过于持久,病床上的人睫毛颤了又颤,过了半晌,终于疲倦的睁开了双眼。
李端微笑着开口。
&ldo;我是李正的哥哥李端,你应该认识我吧。李正这混小子做错了事在外面面壁思过呢,让我来替你道个歉。&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