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加强语气重复了一次:“最后的选择。”
他的语气本就阴森可怖,彷佛他每说出去一句话,就是等于在生死簿上圈了个名字一般,一个人要不是久掌生杀大权,绝对没有可能在语言间能透出这样莫大的杀气来的。
陈妖精果然问:“什么选择?”
那头戴竹箩的人道:“滚,或者,死。”
陈妖精试探着问:“我可不可以不选?”
那人的头在摇动着。
陈妖精只好转头问唐奥运:“你呢?你选哪样?”
“我不选,他选。”唐奥运盯住大礼帽子里的眼睛,跟对方的语气一模一样,“滚,或者死。”
王二牛正想叫救命,却听别人先叫了出来,自己倒一时忘了,那只软绵绵的手已到了他的咽喉。
然后那只软绵绵的手突然僵住。
就像忽然被冻结了,成了一只冰雕般的手。
那只手既没有再伸前一寸,扣住王二牛的喉咙,也没收回拢入自己的袖里。
那戴大礼帽的人,眼睛本来透过帽沿毒蛇般盯住王二牛的咽喉,现在已缩了回来,盯在毛丰源的手上。
毛丰源的手搭在他的肩上。
他的手铿将有力。
不知从何时起,毛丰源已站到王二牛身边,王二牛浑然未觉。
他所站的地方,他所持的姿势,使那戴大礼帽的相信,只要自己的手像毒蛇般叮上王二牛咽喉之际,这只手也会立时把自己的手臂卸掉。
他可不愿冒这个险。
所以他硬生生顿住。
王二牛的大眼睛往左右一溜,缩着脖子、支着腰板、仰着身子,一分一分地把自己的咽喉从对方的虎口中缩了回来,然后又重新站得挺挺的,用大手摸着发麻的脖子道:“好险,好险,幸好我够镇定。”
毛丰源搭在大礼帽肩上的手慢慢松了开来。
那只僵着的手也慢慢缩了回去。
很缓慢地、很小心地、很有防备地缩了回去。
大礼帽里毒蛇一般的眼睛,已转到毛丰源的身上,奇怪的是这双眼睛很狠、很毒,但却给人一种美艳的感觉。
毛丰源笑道:“对,幸亏你够镇定。”他说,“如果你不够镇定,我也着慌,一慌,有时候想帮忙,却会用错了方法或者用错了地方。”
王二牛咋舌道:“那么说,如果你想卸他的手,会不会一着慌,便卸掉了我的头?”
毛丰源道:“幸好我没着慌。”
王二牛道:“幸好我的头缩得快。”
毛丰源忍笑道:“你知不知道世上什么东西的头缩得特别快?”
“我的头。”王二牛爽快地答道,“不用问了,一定是我的头。”
那戴着大礼帽的突然道:“你们这想不想保住自己的头?”
毛丰源和王二牛都一齐答:“想。”
大礼帽道:“要头的,就请动脚,自己滚出去。”他说话的语调很轻、很低、很微。
毛丰源居然问:“不要头的呢?”
大礼帽道:“不要头的,就请动手。”他附加了一句,“待大雷哥驾临时,你们可能没有了头,也保不住一对脚了。”
毛丰源不免觉得有些奇怪。通常部属在外,替主人、领袖歌功颂德、出力办事,可是,如果是心怀叵测、别有图谋的属下,在外假借主人、领袖之名行利己之事,在外对自己上级一味谀词,或把恶事往上司身上推,自己却占尽便宜、做尽好人,这岂不是比密谋叛变还要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