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奥运厉色道:“你无法说动田飞投效柴老爷子,按照道理,你早就应该把柴依琳劫回南京去便一了百了,但你仍留在上海,是不是……”血燕子反而饶有兴味的问:“嗯?”
唐奥运厉声道:“你是为了调查一件事!”血燕子有趣的道:“你说说看。”
唐奥运道:“你在查东洋人!”
血燕子道:“一点也不错!”
唐奥运倏然变色:“果然。”随即又疾色问:“你查出了什么?”
血燕子无力的语音但这时却出口如刀:“你与龙太爷、雷诺等人,暗自私通东洋鬼子,企图占领上海!”
唐奥运仰天长笑。
方可飞嘀咕的道:“是不是所有的奸人,在说话之前,在狡计得逞之际,都得要奸笑几声到数十声不等,以示奸险?”
他这种话唐奥运当然不会去理会他。
血燕子也无力答腔。
倒是仆在地上动弹不得的陈妖精却应和了他的话:“唐奥运还不够奸。”
方可飞寄道:“哦?”
“你几时看过一个真正够奸的人会让你知道他是奸的?”陈妖精虽然在地上,一副窝囊到了家的样子,可是神气就像在品评天下雄豪,而奸人又尽在他手中似的:“更何况是奸笑,连笑也装不出一点诚意,不如不笑,要当奸人,他?还差得远哩!”唐奥运也不生气,只说:“你们错了。”
方可飞道:“刚才你才认错,怎么现在反倒是我们错了?”
唐奥运道:“你们故意岔开话题,拖延时间,想等人来救,这叫白费心机了,拖延只对你们不利。”
这时只听得一个毫无生气的声音道:“确是不利。”
人就在后方不远。
方可飞一听这个声音,内心里打了一个突,低声问背上的血燕子:“是……他来了?”
“他”当然就是飞少爷。
没有人应他。
方可飞觉得背上更加湿濡。
淌下来的血水愈多。
血燕子到底是已失去说话的力气?还是昏了?甚或是死了呢?
方可飞已感到后悔。
他后悔自己为何要停下来。
他停下来,血燕子就死走了。
甚至连自己的性命也难保。
一个飞少爷已够可怕了,何况还加上了个唐奥运:可是当方可飞看见陈妖精、王二牛倒在这儿,又救他怎么不留步呢?一个人可以为了自己的私利,眼睁睁的着着朋友兄弟去涉险遇祸,自己都可以不关心不理会的,这样的朋友兄弟,就不叫朋友兄弟了。
江湖上的汉子通常管叫这种人做孬种乌龟王八蛋:方可飞当然不是那样子的人……他一向认为,朋友可以用来骂、用来发泄,用来捉弄的,但就是不可以拿来出卖的:兄弟可以平时相互打骂,但就是不可以在他落难时有一丝轻侮。
因为人生一世,可以相交满天下,但可以刎颈相知,共患难、同富贵的生死兄弟,能有几人?只今余几?冲着这一点,他明知只要他放下背上的人,以他绝世的身法,说不定就可以逃得过飞少爷的追击,甚至连唐奥运也不一定会拦得住他,可是他就是不能放下背上的包袱。因为那是一份情义。一份心里的良知。
但他也不能舍弃地上的人。
那是他的兄弟。
他的好友。
他的手足。
只是现在只剩下他一人能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