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丰又露出了微笑。&ldo;当她想睡觉的时候,坐在椅子上用手撑着下巴的样子好漂亮。&rdo;
接着说道:&ldo;还有帮教室阳台的花朵浇水,开心抚摸着叶子的时候也好漂亮。&rdo;
&ldo;运动会的时候,接力赛跑时弄丢了接力棒,事后哭泣的样子,好漂亮。&rdo;
&ldo;下课时间和中川有香谈天,抱着肚子笑个不停的样子,实在是太漂亮了。&rdo;
嗯嗯。
听着阿丰如数家珍一口气说了许多,信史心里不知不觉赞同起来。虽然对方的说明根本算不上是说明,但他却有种&ldo;原来是这么回事&rdo;的感觉。叔叔,我好像稍微能够体会那种心情了也说不定。
阿丰说完后,将脸朝向信史。
信史以平稳的眼神回望着阿丰,略倾了倾头。露出浅笑。
&ldo;你啊,我以前说你将来一定会成为搞笑艺人,不过我看你可以当诗人了。&rdo;
阿丰也露出微笑。
信史接着说:&ldo;我说啊。&rdo;
&ldo;什么?&rdo;
&ldo;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不过,我觉得金井很幸福。如果她知道有一个人这么喜欢她,一定会在天国喜极而泣的。&rdo;
和阿丰像首诗般的形容相较之下,自己的用词就显得了无新意,不过还是将它说了出口。即便如此,也让阿丰的眼眶再次流下泪来。看着、看着,泪水不断流向两颊,画出两道、三道白色的线条,最后终于变成了大花脸。
&ldo;真的吗?&rdo;
信史右手伸向语带哽咽的阿丰的肩膀,摇了摇。
&ldo;是真的。&rdo;
信史停了一会儿,又说道:
&ldo;还有。如果你要报仇的话,记得算我一份。&rdo;
阿丰睁大充满泪水的眼睛,看着信史。
&ldo;真的?&rdo;
&ldo;嗯嗯。&rdo;
信史点头。
是的,先前他就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嗯,这倒和女孩子没有关系。而是自己以后要如何在这个糟糕透顶的大东亚共和国生活下去。
记得以前也曾经和阿丰讨论过这样的话题。阿丰他说的好像是:&ldo;这个嘛……我实在是无法想象。哎,大概顶多当个搞笑艺人吧?&rdo;虽然信史听了他半开玩笑式的回答,也跟着笑了,可是对自己来说,这是个严重的问题。不,恐怕在阿丰心里也觉得这个问题很严重,只不过阿丰姑且不把它说破罢了。总而言之,有一次自己也曾经对七原秋也说过:&ldo;这就是所谓成功的法西斯主义啦。像这样恶质的国家,世界上还找不到第二个呢。&rdo;正是如此,这个国家已经疯狂了。不光是这场烂游戏,只要你表现出一点点反抗政丨府的迹象,最后的下场就是被处理掉。即便事实上根本是一场冤罪,但政丨府可管不了那么多。因此大家都惧怕着政丨府,绝对服从政丨府的方针,只能依靠日常生活上小小的幸福来充当精神粮食。而就算这个小小的幸福被不正当地夺走,也只能卑屈忍耐下来。
可是,信史却开始质疑,这一切未免太不正常了。不,大家心里应该都有同样的想法,只是没有一个人敢公然说出来罢了。就连七原秋也,虽然他背地里听一些违法的进口摇滚乐来抒发内心的郁闷。可是,也仅只于此。不过我自己,最起码我自己就算冒着生命危险,也应该要提出异议,不是吗?每当愈了解这个社会上的事物,这股情绪就益发强烈。
再加上,两年前的那场事故。叔叔之死。表面上被归类为意外身亡。警察通知我们,叔叔一个人在机械工厂值夜班的时候不慎触电身亡,要求我们前往领回遗体。可是事发不久之前,叔叔曾经有些不寻常的行动,看起来好像有什么心事似的。信史一如往常借用叔叔的个人电脑时,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但叔叔只说:&ldo;这个嘛,以前的同伴……&rdo;接着就以&ldo;嗯嗯,你放心,没事。&rdo;敷衍过去。
以前的同伴。
叔叔几乎不提以前的事情。每次一谈到这个话题就顾左右而言他,久而久之,信史心想既然不想说,那就不多问了(即使问他的哥哥;也就是我的父亲,也只得到:&ldo;这种事情你用不着知道。&rdo;这样的回覆)。只是,从叔叔那不管是合法或是非法领域的广泛知识,还有在他对我说明这个世界和社会的事物时,总是能窥探到他内心深处对这个国家的嫌恶,或者说是憎恨。还有,一处像是某种阴影般的部分。有一次,信史记得对他说:&ldo;叔叔你真了不起,实在是太酷了。&rdo;而叔叔只是苦笑着回应:&ldo;那你就错了,信史。我一点也不酷。在这个国家里,真想要过高洁的生活,那就会活不下去的。特别是我,早就该死了。&rdo;信史一点一滴拼凑起来,得到了一个结论:叔叔应该是曾经参与过什么反政丨府的活动,只不过目前因为某种理由而退出了。事情应该就是像这个样子吧。
所以当听见他说出&ldo;以前的同伴&rdo;这句话时,不禁担心起来。可是一方面心想不管叔叔遇上什么事,也一定不要紧。因此也就没有追根究底了。
然而,担心的事却发生了。恐怕是‐‐信史那时想到的是叔叔以前的同伴‐‐曾经一度断绝音信的同伴再次和他搭上线,而且,也许经过一番挣扎,但还是接受了某项工作的委托。而那么做的结果就是,发生了某些事情。的确,在这个国家里,警察拥有可以不经审判就地处决民众的权利,不管是工作场所也好,大街小巷也罢,当场就杀无赦。不过,如果对象家族里有身份显赫的人士,往往也有可能以&ldo;意外身亡&rdo;的方式私底下让他消失。叫人不爽的是,信史的父亲在一家大公司里担任要职(也就是说,在共和国的一般人民职等里面属于一等劳动阶级,是政丨府高级官僚以外的最高等级)。而让人更不爽的是,如果事实真是这样,那个不称职的父亲想必多少也同意政丨府如此&ldo;处理&rdo;叔叔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