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鹤道:“宗门内斗,伤损自身,让人笑话。”“你顾全青云宗脸面,二师伯可不会这样想,”萧顷冷笑,“你看他哪有半点为宗门着想的样子,青云宗从几任师祖手里传下来,一直教导我们清静避世,可是他在仙会上见锄云暴露魔力,不仅不为他掩护,反而把他扔进大雪山秘境,生怕别人不知道青云宗出了个走火入魔的小魔头似的,现在又与其他几大仙宗来往频繁,显露自己的名声——你看他可为百姓真正做过什么事?”说到这里程鹤不由想起,之前仲有君入侵一事,楠木真人是知道的,可他只是让锄云被封在不了堂,引仲有君前来,他自己从未现身,此番他们下山,他未必不知道是什么目的,却也并未阻止过问。清理门户,一箭双雕。这其中的心思不可谓不阴鸷心狠。萧倾愤懑道:“前些日子,二师伯特意把我叫去,言语哄劝我拜入他门下,现在宗门上下几乎已经默认了掌门师尊不会再回来,事事不得不过问千叶峰。如此招揽人心,恐怕是他在人间还未得道之时就学会的手段。”程鹤静默半晌,道:“去不了堂。”如萧顷所言,不了堂院前站着数名弟子。其中两个恭恭敬敬守在长明灯下,不挪一步,而其他几个则是手拿扫帚布巾,打扫或擦门窗,忙忙碌碌,还有一个弟子把暮春按在水塘边教它喝水。程鹤扫了一圈,止住众人的行礼,叫了那个水塘边的弟子一声:“成双。”那弟子听见声音手下一顿,暮春脖颈晃了晃,从他手底下挣脱出来,看到程鹤支起两条细腿就奔了过来,成双站起身,走到近前。“程鹤师兄你回来了。”他说。程鹤把手从仙鹤的脑袋上收回:“暮春半仙之体,不要随便喂它。”成双拘谨地笑了一下:“没随便喂,师尊让我来照看一下而已。”程鹤还没答话,萧顷在一旁嘲嗤道:“怎么我们青玉苑是没人了吗,倒劳烦你们越界操心?”“是师尊吩咐我!”成双一张脸顿时涨红了,眼里闪着不忿的光,“你们青玉苑师尊不在,大弟子也不在,我们不来照看一下,让人见了还以为前院没人呢。”“谁人会见?”萧顷反问,“哦——难道是其他宗门的人,你们峰头攀上了几大仙宗,日夜盼着他们来人吧?”“……你!”成双气结,辈分阻碍又说不过他,只好低下头。程鹤冷眼瞧了半晌,直接道:“成双,带我去见二师伯。”千叶峰是青云山的一座侧峰,虽是侧峰,但是高耸孤绝,峰上清泉流泻,幽径曲深,大小的洞穴石床无数,实在是修炼的绝佳去处。程鹤乘着两峰之间的一条云雾遮掩的索道,到达了半山腰,被告知楠木真人在山巅听风台。程鹤听到这个地方眉峰微动,但是没说什么。来到山顶,原本晴空朗照的好天气突然间黑云压顶,电闪雷鸣,炫目的白光划过,照亮了台上一个遒劲端严的身影,他手中结印,有呜咽风声自山下传来,那是人间百姓叩问仙山时的哭诉,仙者身影并未有丝毫动摇,手边一道拂尘迎风而动,向下一挥,强劲的灵压骤起,平息了雷云涌动。半晌,凄风渐息。成双上前一步,道:“师尊,程鹤师兄拜见。”楠木真人缓缓转过身,睁开浑浊的双眸瞥过来,慢慢道:“过来吧。”成双退下了,程鹤走到楠木真人面前,没行礼也没出声,只是往山巅下望了一眼。“有日子没见了,”楠木真人道,“今日怎么想起过来了?”程鹤道:“刚从人间回来。有桩事想问问师伯。”“是……不了堂门前那两盏长明灯?”楠木真人轻声叹息着,捋了捋拂尘,“不过是临近年节,看那灯破损不堪,想摘下来换两盏新的罢了,这点小事也值得特意跑一趟,你若是想留着,那便不动了。”他这样好说话,全然不像萧顷提到的狷介古板,程鹤却没有一点放松,转脸又看了一眼那听风台。“弟子是想问,关于先前我们下山一事,”他顿了一顿,“百姓有何状告?”“……”楠木真人终于抬眼与他对视了片刻。“你怎么知道?”他问。程鹤道:“听风台乃青云宗倾听人间心音之处,弟子有幸跟随师尊来过几次,师伯在这里作法开台,想必是人间有不平倾诉。”楠木真人定定地瞧了他半晌,眉头慢慢皱起来:“……那我就不瞒你了,这也算是你们此次下山造下的因果——望仙山附近的城中一方富户带着几家平民在山神庙里祷告,说是有仙人与邪魔在城中出现,出逃途中,数十百姓死于非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