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明月的话,众人也都明白了提溜转的用意——这小阴神也太大胆了,也就是明月天真烂漫觉得无所谓。清风看着明月,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指着绿雪道:“她真的行吗?”明月笑眯眯的说:“我可以帮她。……绿雪,你不用跪着了,快起来,跟我走!”她走过去搀起绿雪,拉着她就走出了竹林,清风看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梅振衣凑了过去小心的说道:“仙童,事情解决了,您可以不走了,说实话,我们都想挽留二位!……只是刚才绿雪说的话,我们没太听明白。”清风看着绿雪神祠若有所思道:“你不明白也正常,绿雪提了个建议,以她的原身为敬亭道场的灵枢所在,可辅成真正的仙家洞天,让明月安身。……这需要明月传她天地灵根妙法,她并不占用地气灵枢,而是将自己的原身与之融为一体。这样一来,明月不失道场,她也得传仙家妙法。”梅振衣:“这不挺好吗,一举两得!”清风反问道:“挺好吗?绿雪受山神位,却以满山灵枢地气供奉。传她天地灵根妙法,若能修成自是福缘,若修不成则不值一文,仙家妙法哪是那么好修的?我欠她的人情比你大多了,你只是送了我这片地方,而她想送我一座真正的道场。”星云师太走上前来道:“仙童,你对绿雪有活命之恩,她自愿如此,而且难得明月也愿意留在这里。绿雪这么当山神确实少见,把自己也变成了道场灵枢,但这就是机缘。”清风抬头望天:“是不是机缘,已经如此了。”持盈法师也走了过来,指了指提溜转,弱弱的说:“清风仙童,你能不能先把它给放了,就这么定在那里怪难受的。”提溜转现在转不动了,半透明的身形就那么被凭空定在原地,像一股凝固的风,不用问也是难受至极,梅振衣施展唤鬼神术也得不到半点回应。假如以“人”的感觉来衡量,它不仅动不了,而且五官断绝,连话都说不出来。清风瞄了提溜转一眼:“放了它?它转来转去上百年了,定上几天又有什么?明月下了不少功夫炼化它的阴神之身,那么现在就看它自己有多大本事吧。三天之内它能凝聚成形,就可解了这定身之术。如果三天之内解不开,我定它三年!”持盈法师还想说话,梅振衣却使了个眼色阻止。清风分明是拿提溜转出气,但这也不算是坏事,假如提溜转真的能够凝聚阴神之形,也是因祸得福。这时清风又朝梅振衣一伸手:“梅振衣,能不能借我点钱?”堂堂的金仙,在人间有莫大神通,竟然伸手借钱,梅振衣赶紧道:“仙童要借多少?”他刚刚给了钟离权五百两黄金,一点私房钱全部被掏空了,清风要的太多他可拿不出来,但是金仙开口借钱,恐怕也不能要少了。清风却要的不多:“有钱就行,一文都可以。……星云师太,我想去城中翠亭庵进香,你能否帮我把闲杂人等清一清?”今天的怪事特别多,清风居然要进尼姑庵拜菩萨,难怪要借香火钱。梅振衣怎好意思只借一文,把身上的碎银子都掏了出来:“这些虽然不多,但做香火钱是足够了。”清风接了钱正要跟星云师太走,突然转过身又问了一句:“梅振衣,我能不能再求你一件事?”“仙童有事就开口,只要我能做到,一定乐意帮忙。”梅振衣闻言求之不得,像清风这种身份开口,能白白求人吗?清风:“你一定能做到的,我听说你奉旨要去洛阳见武太后,带我一起去。”梅振衣吃了一惊:“仙童要去神都,那还不容易,不必让我带路吧?”清风:“我只问你答不答应?”梅振衣:“当然答应,就是觉得这事太轻松了,不必开口特意相求。”清风摇了摇头:“你不明白的,假如今日不是绿雪,我已经走了,与你再无瓜葛。事情与你有关,所以要跟着你一起去。”听见这番话,梅振衣突然想起了另一番话,当初钟离权归来首先到敬亭山见了清风,然后再去齐云观找梅振衣。清风对钟离权私下里议论过梅振衣,可是钟离权不愿意说。钟离权不说但梅振衣自有办法,他让包打听提溜转去打听,提溜转拐弯抹角去问明月,还真把话套出来了。当初清风与钟离权的对话是这样的——清风:“东华先生,你不觉得你这个徒弟很不一般吗?”钟离权:“如果一般,怎能入我法眼,值得下这么多心血去栽培?”清风:“你看他只是当衣钵传人,而我看他总觉得有些心跳。我在昆仑仙境之时,人们只知我是守护闻醉山药田的童子,却不知我最擅长的是推演之道。你这个徒弟如果修成仙道,很多事情都难测。”钟离权:“仙童言重了吧,修成仙道之后,一世因果已了,与世间事推演无关。”清风:“那我问你一句,世间之大,有几人出神入化?”钟离权:“整个人世间,数十人而已。”清风:“一日之中,有几位仙人下界现形?”钟离权:“你说人世间吗?没几个,就算多的时候,往往也不足十位。”清风:“那小小芜州,又算什么地方呢,莫名如此风云际会?”钟离权一皱眉:“确实蹊跷啊,仙童既善推演,看出什么玄机了吗?”清风:“我也身在其中,所以琢磨不透,但都与一人有关,就是你的徒弟梅振衣。”钟离权:“到了你我这种仙家境界,既然琢磨不透,那琢磨也没用。梅振衣是我徒弟,那就是我徒弟,芜州有再多高人往来又怎么样?你说这些事与梅振衣有关,为什么不说与你自己有关呢?”现在回想起钟离权与清风的这番话,梅振衣也直皱眉,小小江南之地芜州城,在自己“醒来”之前,仅仅有一位大成真人孙思邈做客。可如今呢,接连发生的事卷进了各式各样的世间高人甚至还有各路仙佛,真的都与自己有关。——为什么呢,自己可从来没有惹事生非!“梅公子,你在想什么呢?”持盈法师柔柔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打断了他的沉思,再看周围,星云师太与清风已经走了,只有阳光下若隐若现的提溜转还被定在林间空地上。梅振衣:“我在想,我怎会遇到这么多事情?”持盈法师:“梅公子是非常之人,当然有非常之遇,就连我,不也是因你而留在芜州吗?”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脸色微微有些红。梅振衣:“倒也是,多想无用。……玉真,你为何这么看着我?”持盈法师低下头道:“方才我虽不知清风仙童与智诜禅师之间在做什么,也能猜出他们是在斗法,梅公子以法术护我,让玉真十分感激。”在他面前,持盈法师还是自称玉真。梅振衣温言道:“其它人都有自保之道,而我当然要保护你,这是该做的,你又何必特意道谢?”持盈法师:“提溜转经常说你的事,我知道你用那对护腕的玄妙,只要你用护腕扣住我,想要伤我除非先伤你,在那种高人斗法之际,你还能如此,这不是一般的相护之情。”梅振衣:“这门法术的妙用就是如此,玉真,天色已晚,我送你回齐云观吧。”持盈法师一指提溜转:“它怎么办?听仙童的语气,如果三天之内解不开法术,可真的要定它三年。”梅振衣微微一笑:“先定它三天吧,仙童说话自有玄机,对提溜转未必是坏事。如果三天之内实在不行,我会想办法的。”然后又冲提溜转竖了竖大拇指道:“你平日说话做事很没有分寸,不过今天虽然胡闹倒很聪明,除了你,我们还真想不到那么做。”他与玉真走了,林间空地上只留下了动也不能动的提溜转,也不知它有没有听见梅振衣的那番“表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