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少爷:“我舅舅还是凤阁侍郎呢!公差办案,闪一边去!”又有几名手下上前,与王、周二位公子厮打在一起,这两位没几下就让人揍趴下了,那边郑小姐见状,发出高声尖叫。清风一脸淡然就像没看见,关小姐在桥上喊道:“诸位,不要动手!”但没人听她的,她自己也没过来。梅振衣眉头一皱要出手了,他可以不帮关小姐,但是孙少爷命家丁打另外三个人他却看不下去。梅振衣刚想出手,还有比他更快的,只听孙少爷突然发出一声杀猪似的惨叫,抱着腿滚倒在地上。他身边站着一名年近三十的男子,戴着一顶破旧的草帽,粗布衣衫短打扮,手里提着根扁担。此人不知何时分开人群来到孙少爷旁边,一言不发,抡起扁担就打折了孙少爷的左腿。一见此人出手,梅振衣刚想祭出的拜神鞭又缩回袖中,他认出这个人了,就是刚才渡河时撑船的船夫。梅振衣在船上时曾扫了船夫一眼,注意到此人有些异常,他身材魁梧手臂上肌肉虬结有力,国字脸棱角分明,但是皮肤却是细腻的浅牙黄色,不像个长年受日晒雨淋的船夫。异常归异常,梅振衣在船上也没发现此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同船的清风仙童也毫无反应,上了岸他也就没多想。但此时梅振衣却吃了一惊,他站的很近,却没有察觉到那船夫是什么时候过来的,这说明什么?——这船夫也是不一般的高人啊!今天这小镇旁的落欢桥头,真是风云际会。一群家丁见少爷被人打倒,丢下周、吴、王三人拥了过来,有人去扶少爷,有人去揪船夫,还有人喊道:“韦昙,你疯了吗?连少爷都敢打!”“住手!谁也不许扶,谁敢扶他一下,我打断谁的手!”船夫大喝一声,扁担往外一挥,没见他打中谁,却有一股威压之力散出,众家丁扑通、扑通全部坐倒在地上。此刻就算没眼力看出奥妙的人,也能看明白这个船夫惹不起。孙少爷额头滚落的冷汗有黄豆般大小,呻吟着说道:“姓韦的,你是我家请的下人……吃我的,喝我的……竟然还……”韦昙冷冷道:“我凭力气撑船度日而已。孙少爷,你看见那半斗钱和十枚明珠了吗?是这位姑娘募集的修桥之资,但修桥还需有督造之人,既然你今天行此恶事,那就由你来办,不足的钱也由你添上。如果半年之内,桥未修成或偷工减料不如当初规模,我不仅还要来打断你的另一条腿,连你两腿间的那根东西也一起打断了!……听见了没有?”他突然厉喝一声,手中的扁担往地上一顿,无声无息就插入到脚下的青石板中。“听见了,听见了!”倒在地上的孙少爷连连点头。韦昙:“听见了就好,现在回家吧,自己爬回去,未进家门之前,谁也不许扶,快滚!”他说完话将扁担从青石板上抽了出来,细心的梅振衣发现,石板上竟然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而众家丁身上的压力一松,纷纷站起来,但谁也不敢上前搀扶少爷。人群让出一条通道,孙少爷拖着一条伤腿呲牙裂嘴的爬了出去,众家丁灰溜溜的跟在后面。恶少被惩,功德已成,这应是一件令人拍手称快的好事,可是却没有人喝彩,人们都没敢靠近桥头。原因无他,那位船夫韦昙站立在那里,让人有一种不寒而栗的威压感,甚至连大气也不敢喘。梅振衣在心中暗道,此人做事够狠也够干脆,一点都不拖泥带水,不知是哪路神仙?他向清风看去,却发现清风也面带疑问之色看着韦昙。韦昙却没有理会众人怎么看他,向关小姐施了一礼道:“这位姑娘,您在此行功德之举,却引动世人妄心丧行,故此在下出手消解。如今修桥之事功德圆满,姑娘请离去罢。”关小姐回了一礼,又看了看天色道:“小女子多谢韦昙居士仗义相助,但我有言在先,要在此募捐到今天日落之前,时辰未到。”她称呼他为韦昙居士。听见这话梅振衣觉得有些不对劲,船夫插了这一手,修桥功德已经圆满,观自在菩萨可以收回化身了,在关小姐消失之际,说破自己菩萨的身份点化众人一番才是正理。关小姐为何还不走?难道她在这里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修桥,还要了断什么别的事情吗?这时清风仙童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的送到每一个人的耳中:“二位,话说完了没有?正经事还没完呢,别忘了这位吕道长钱已经捐了,水还未泼。”他一句话又把事情给勾了回来,众人这才意识到刚才那位道长捐了十枚明珠,然后孙少爷就带人来闹了一场,到现在这位道长还站在一边呢。关小姐闻言向梅振衣道:“这位仙长,方才被恶徒打搅,乱事已毕,请您泼水吧。”梅振衣叹了口气,走到离她五步之外的桥边,苦笑道:“我本无他欲,就是相助姑娘的功德之举,关小姐既借此江湖手段,贫道就守江湖规矩,泼一下罢。”说完话从旁人手中拿过一个瓢信守一挥,冲关小妹做泼水状。这只瓢是空的,并未舀水,那位王公子刚才用过还留有沾湿,这么一挥也只是瓢沿散落几滴水珠而已。梅振衣没有用任何法术与内家劲力,这轻飘飘的水珠也不可能洒到五步之外,只是做个样子而已,根本就没想到别的。然而这一瓢挥出,众人就见两片白练似地水幕洒出,将桥头的关小姐浑身上下浇了个透湿,一前一后还浇了两遍!她本来身着素色纱衣,此刻衣衫都贴在了身上,显出婀娜的曲线,胸前高耸的之处,隔着湿衣还隐约透出两点嫣红。人群发出“嗡”的一声惊呼,这位吕道长气宇轩昂出手不凡,果是有“道”高人啊,竟然就这样将小娘子给泼了个透湿,还让大家都饱了眼福。梅振衣却惊呆了,瓢中根本没有水啊,真不是他干的!刚才挥手之时,瓢沿上沾的水珠忽然间散开,无中生有化为一片水幕,还不止一滴,先后有两滴水珠如此,而梅振衣虽然看不穿关小姐的法术,此刻也知道被人给破去了。不止一个人在暗中出手,应该有两个,否则也不必浇关小姐两次。两位高人,难道是清风与船夫?梅振衣向后看去,却发现清风与韦昙也是一脸惊讶之色,眼中光芒闪烁看向左右人群。顺着他们的目光分别看去,只见左边人群中一个黄色的身影一闪不见,靠,竟是那位在万家酒店见过的随先生!再看右边人群,有个小光头冲梅振衣悄悄施了一礼,还挤了挤眼睛一副调皮模样,看表情就像帮了他什么忙在打招呼,然后转身也一溜烟钻入人群中不见,正是那位在黄河岸边遇到的小和尚法舟。其他所有人都张大嘴望着梅振衣,只有这两位转身离去,因此一眼扫过去很容易发现。梅振衣此时也反应过来,方才是随先生与法舟同时暗中施法,关小妹中了暗算,被梅振衣浇了个透身凉。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一出又该如何收场?还没等他有时间多想,就听天边传来一声似啼叫般的长啸,初闻极远,瞬间就到了此地上空。天空云气翻滚,云端中挥出一根金箍铁棒,迎风而长,延伸有千百丈,朝着梅振衣当头打落。这铁棒击来,梅振衣恍然间觉得满天都笼罩在棍影之中,虽有一身修为,猝然却不知如何招架。又有高人恰遇此时赶到,却莫名其妙的向他痛下杀手,假如就是梅振衣自己站在这里,今天肯定没命了,幸亏他身边还有不止一位高人。铁棒没有打中梅振衣,打在一根横空伸出的扁担上,金木相击声音不脆,发出轰然的沉闷回音,在场的其他人除了关小姐、梅振衣之外,全部跌坐在地面如土色,有不少人只觉得天旋地转当时就晕了过去。韦昙以扁担架住铁棒一击,脚下未动,然而不远的那条河却发出轰然之声,浪花涌起如一道绵延的水墙,沿河一眼看不到两端尽头。与此同时,清风喝了一声:“心猿悟空,休得猖狂!”卷起一道神风直冲云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