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列车高速奔骋的路途中,江子燕忽地伸出手,隔着过道搭在何绍礼微曲的胳膊上。
他正专心工作,很久才反应过来。
&ldo;怎么了?&rdo;
江子燕没说话。何绍礼诧异地微微笑起来,近在眼前,他的眼神和笑脸明亮,这让她最后也笑起来。
&ldo;……感觉有点怪。&rdo;
何绍礼果然温和地说:&ldo;没事的,就当出来玩。&rdo;
洲头县是离岛,走下火车,仍然需要搭乘班车或者客运水路。
何绍礼直接租了辆车,一路从沿海的高速公路开到江子燕的家乡。建筑基本围着海岸沿线密集而落,繁华地段也以码头为主,再远处有低矮的山丘,还有稀稀落落的矮楼。
预报虽然是台风蓝色警报,但因为只是预警,街上的商铺和秩序依旧正常。天气非常炎热,海风也不能刮走那股热气,何智尧刚刚下车走了几步,整个小汗衫已经全部湿透。
他们在酒店先安置下,远远地,也就能听到海水扑打海岸的不休涛声。没走几步,能看到陈灰色大海和奇峋礁石。
何智尧嚷嚷着要去看海,江子燕却约好了等着老警察前来,走不开身。
她对何绍礼说:&ldo;你带尧宝玩,我待会到海滩找你。&rdo;又说,&ldo;放心,他无论说了什么,我都会告诉你。&rdo;
何绍礼还在沉吟,江子燕已经转身买了两顶渔民用的糙帽,斜斜地戴在他头上。她笑着说:&ldo;记得不要晒黑,晒黑了就不帅啦。&rdo;
他这才略微展颜,扶正了那宽大的帽子。
&ldo;我们讲究心灵美。&rdo;何绍礼自我谦虚了几句,随后觉得这么说不妥当,便不动声色地补充一句,&ldo;子燕姐,你就是我的心灵。&rdo;
何智尧麻木地站在旁边,也把他的小糙帽扣到头上,他对爸爸说恶心话的抵抗力很强。实际上,何智尧自己说恶心话的功力更加出众。
仅仅为了在火车上为了哄着何绍礼给他讲故事,他能抱着爸爸的脸认真深情地说:&ldo;你是全世界最美丽最美丽的大国王。&rdo;
江子燕打发走这对父子,没一会,就等到了那名老警察。
对方四肢粗壮,皮肤因为过于黝黑而显得更老一些。老警察在洲头县工作了大半辈子,最后内退下来,对洲头县的各个大事件了若指掌。但原本不负责楼月迪住所的那块片区,又因为得知不是命案,做的调查还是略微粗糙。
老警察的口音很重,带着浓厚的方言,江子燕并不是很能听懂。
&ldo;他回来了。&rdo;老警察只好费力地跟她重复。
江子燕不由问:&ldo;谁?&rdo;
那个红鼻头的年轻厨子,从厨师学校学成之后,又打工漂泊几年,最近返身回到了洲头县。他戒了赌,却重新盘回楼月迪那破旧的店面,把荒废已久的&ldo;小燕餐厅&rdo;开张起来。
据说餐馆生意还不错,在几家点评网站都有评分。
当江子燕盯着那地址的时候,老警察字斟句酌地总结:&ldo;江小姐,你母亲已经去世很久。&rdo;
老警察眼睛望着这位清扬婉兮的年轻女人,内心也在暗自感叹。这样的人物,这样的相貌,像洲头这般的小地方,哪里留得住?
他欲言又止,楼月迪去世已经很久了,有些隐秘事只有当事人知道,外人即使追查,更多根据已知线索做出推理。但,人性通常是经不起推理的。
在老警察的职业生涯中,杀人抢劫都能直接立案,最怕这种亲人间产生的纠葛,清官难断家务事,十有八九,最后都不了了之。
他也压根不理解江子燕的调查方向。如果是财产,楼月迪的所有遗产都写了女儿的名字。如果是复仇,至少应该去从她的父亲调查起。
但,江子燕只让他尽可能多的调查楼月迪,可楼月迪的人生真是很平凡失败‐‐没有杀人放火,早年离婚,酗酒后连情夫都留不住。至于她总打孩子,谁家父母不打孩子呢?
他只认为是大城市人无来由的矫情。
&ldo;还有,你的那个&rso;弟弟&rso;,他之前生了个女儿,据说,今年怀的第二胎还是一个女儿。&rdo;老警察最后试图用这种消息安慰她,他确实也是做了调查。
江子燕哭笑不得,只能盯着&ldo;小燕餐厅&rdo;发呆。
第55章
辞别老警察,她在洲头县旅游局修的海岸玻璃匝道旁边,找到了何绍礼和何智尧。
已经临近傍晚,远处的夕阳是凝固的橘色蛋黄,顺着平滑海面,一点点把那余晖浇进人的瞳孔里。海,晚霞,沙岙石岩,都带着股大自然独特的壮丽感。
何智尧已经把凉鞋脱了,他满头大汗,在沙滩上团团转,辛勤地捡着小贝壳。
何绍礼也蹲在沙里,陪儿子无聊地捏沙塔。他高挺的鼻尖被晒出点汗,眼睛因为海水反光而略微眯起来,透着股闲散英气劲。
江子燕目光停在两人身上,一时之间,只听到浪声和其他游客远远传来的嬉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