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年底,燕京城又落了一场大雪。
沈绣婉清晨起来,发现窗台上的泥盆被冻得硬邦邦,一尺来高的小树瘦骨嶙峋枝叶凋零。
白元璟从外面进来,手里提着从街上捎带过来的豆汁和包子。
他把东西放在桌子上:“在看什么?”
沈绣婉伸手摸了摸树枝:“我在想,天这样冷,这棵树是不是冻死了。你瞧,它的叶子都落尽了,树枝也枯萎了,我不过稍微碰了碰,它们就自己折断了。”
白元璟望向那棵小树:“这是白丁香树,冬天是要落叶的。等外面的冰雪都融化的时候,它就会重新发芽。所以人们常说,冬天不要砍树,因为无法确定那些看似枯萎的树木,是不是真的死在了大雪纷飞里。”
“它都枯成这样了,还能重新发芽生长?”
“不仅能发芽生长,还能开花呢。”
沈绣婉注视着那株小树,久久无法移开目光。
她觉得自己也像一棵树。
经历了一场寒冬,似乎快要爬不起来了,似乎快要腐烂在泥土里。
可是白元璟说,冬天不能砍树。
因为那些看似枯萎死亡的树,藏在泥土里的根系依然饱含着生命力,它们还能在第二年春重新活过来。
沈绣婉这些天郁积在胸里的情绪,彻底烟消云散。
她弯起眉眼:“白院长,谢谢你。”
她是一棵树。
虽然在爱情和婚姻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输得一败涂地,但她仍然好好活着,她还有霜霜,还有母亲和父亲,还有爷爷的期冀和爱,还有生她养她的故乡。
这些人和物化作春泥,在这样煎熬的大雪纷飞之中滋养着她的根系,让她在异地他乡重新找回了自己。
放下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呢?
沈绣婉不知道其他情场失意爱而不得的女子是怎样的感受。
但是于她,她不再想方设法打听金城的消息,不再关注与金城相关的一切,不再揣测他言行举止背后的含义,不再为他的冷落而患得患失。
她不再期待与他发生故事。
不再期待他们的婚姻出现奇迹。
哪怕夜晚没有星星,她也终于可以睡个好觉。
可以坦然地接受离别,算不算是放下?
白元璟坐在桌边,喝了两口豆汁,问道:“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已决意和金城离婚。之后,我想回家。”沈绣婉落座,“不是回傅家,是回我自己在南方的那个家。”
“回南方?”白元璟看她一眼,“恕我直言,沈夫人是一位很有才华的进步女性,如果你想发展自己的事业,完全可以留在燕京。这座城市面向世界,机会更多,发展更快。就算你和金城离婚,也完全可以借用他在燕京的资源和人脉。”
沈绣婉拿起一个包子,听见白元璟称呼她为“进步女性”,脸上久违地出现了放松的笑容。
她柔声道:“我还没想好自己以后做什么。白院长,我这样的人,也可以发展事业吗?我既没有周小姐的魄力和眼界,也没有任何从商的经验。”
这些年,她从沈家嫁到傅家。
吃穿用度一直都有人照顾,她从没有想过要赚大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