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走了,梧桐才松了一口气。他本就不是什么神医,刚才装高深莫测就僵着脸,多余的表情都不敢露,可憋死他了。陌尘忍俊不禁:“我们梧桐还挺厉害的。”梧桐不好意思一笑,就在陌尘的帮助下借助银针引导江鸿体内的毒素集中到一处,然后封住穴位把它锁住,只有这样,才能拖住江鸿往阎王殿奔去的脚步。等救治结束,梧桐出了一额头的细汗,陌尘拿出锦帕替他擦拭。梧桐对他一笑,就仔细地把银针用具摆放好。这时,江鸿悠悠转醒,浑浊的眼睛先看到的是一袭碧色衣袍,然而他的神智已被毒素浸透已久,近日发生的事早就忘的一干二净,只觉得浑身疼痛,就像在油锅里滚过一遭,比他年轻时受得最重的伤都让人难以忍受,让他忍不住痛苦地呻吟起来。江鸿醒了过来,梧桐和陌尘近距离欣赏了一番皇家的“父慈子孝”,然后他们被当做神医请到乾元宫的偏殿住下。哪怕是偏殿,那也是富丽堂皇,异常华丽。就是江天珏似乎没考虑到他们是两个人,偏殿就一间卧房,卧房里也只有一张床,也许江天珏是把陌尘当作随从随意打发了。还好窗边还有一张美人榻,他可以睡榻上,不至于让梧桐过于局促。是夜,江天珏以陛下化险为夷是天赐鸿福为由,给他皇姐江诗宇接风洗尘,还邀请梧桐出席。梧桐带着陌尘一起,这回江天珏似乎考虑到了,在梧桐边上多摆了一个席位。美酒佳肴,珍奇果蔬,参加的人无一不是喜气洋洋,满口阿谀奉承。梧桐和陌尘坐在席位上安静用饭,他只觉得这一切十分讽刺。父亲病重在床,多半还跟这里的某些人脱不了干系,边界被扰,民众苦不堪言,然而这富丽堂皇的皇宫里,却每每上演着“朱门酒肉臭”的场面,似乎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可是事实如此吗?不,正相反。多么令人发指的做法。梧桐眼不见心不烦,没用多少饭就和陌尘一起告辞回了偏殿,说是去静思是否有办法延长陛下的寿命,减少陛下的痛苦。江诗宇当然是满口答应,虽然还是高高在上的姿态,但喝了点葡萄酒之后似乎多了几分平易近人。回到偏殿,梧桐不是很高兴地道:“真是够了!”陌尘安抚他:“他们也逍遥不了多久,只要我们尽快查出真相。”梧桐这才气顺些:“也不知萧汴大哥和江天白达成协议没有。”协议达成了。江天白咳嗽着点了头,萧汴虽然是萧钦的人,而且他那昏聩的父皇前不久才让萧钦家破人亡,但萧汴既然找到了他,那就说明在复仇之前,还需要借他之力,他也正好可以借助萧钦的力量肃清江天珏的势力,不到最后一刻,说不准谁是赢家,何乐而不为?萧汴前几天已经拿到了萧钦的信,在信中得到指示,让他联系江天白,表明要和对方合作,萧钦只要江诗宇的命,皇位也好,江山也罢,他完全不在乎。萧汴把公子的意思明明白白地表述清楚,就等着江天白的回复,没想到对方根本没有犹豫,直接爽快地答应了。江天白虽然表面没有疑虑,但心中有数,萧钦所图谋的绝非如此简单。萧汴晋王府悄无声息地离开,等回到住处,发现门口挂了一盏灯,他笑着提起灯进了院子,发现杜宁还在等着,不过已经坐在椅子上睡了过去。杜宁以往跟着自家公子早睡早起,就上京那会儿风餐露宿过,可那时哪想如今这般,不但作息不规律,而且担惊受怕,眼下落了青黑,人也清瘦了不少。萧汴心疼不已,把灯熄了,就抱着杜宁去房里休息。萧汴才把人抱起来,杜宁就醒了,发现是萧汴,他嘟囔一声“萧大哥你回来了”,就靠在他怀里又睡了过去。杜宁安心睡下,梧桐却有些辗转反侧。为什么是“有些”?因为他确实困了,然而每每要睡着时,却一个激灵突然睁开眼睛,循环往复,愣是没睡着。睡前陌尘非要让他睡床上,自己去榻上,梧桐拗不过他,再加上心里有些莫名的慌,也就没再拒绝。屋里光线暗淡,云母屏风上摇曳着烛光,梧桐翻个身去看陌尘,依稀看到他蜷着身体,背朝着他也不知睡着没。今晚刚到宫里,他们本来想去查探一番的,但是江天珏突然来访,一直闲聊到深夜,导致他们错过了时机,只能等明天再看。梧桐翻个身平躺着,看着床帷上的流苏出神,忍不住叹息一声。“睡不着?”陌尘听他动静好半晌,见他叹息就问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