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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页(第1页)

屋外灯火骤明,刘双领带着两个值夜的宦官匆匆进屋,见状悚然一惊:“君侯?!”谢迟吐过一口之后倒舒服了些,缓了一缓,道:“没事,叫大夫来。”刘双领赶忙应下,留下两个宦官将地上收拾干净,自己亲自去叫大夫。谢迟从广恩伯晋了勤敏侯之后,俸禄又多了好几百两,府里便自己养了个大夫随时候命。刘双领一去敲门,大夫屋里的灯很快就亮了,又几息工夫,门也打开,三十出头的年轻医者一看是刘双领亲自来,顿时一激灵:“怎么了?”刘双领拱拱手:“赵大夫,您快随我来,君侯不适。”赵景回身拎上药箱就跟他出了门,二人一路小跑地赶到书房,谢迟正面色苍白地躺在那儿缓神儿。赵景撩起衣袖,上前一碰他额头,顿时冷气倒吸:“怎么都烧成这样了?!”接着又按捺住心神,赶忙搭脉。一刻之后,谢迟服过药再度睡下,刘双领又悄悄溜出了书房,往正院去。正院里,这晚在堂屋打着地铺值夜的是红瓷和白釉。刘双领一进来她们就惊醒了,同时从被窝里爬起来:“刘公公?”刘双领缓了口气:“赶紧,去和夫人说一声,君侯病了,烧得厉害。她若方便,就去前头瞧瞧吧!”“……诺,我这就去!”白釉颔首福身,然而还没提步,红瓷就抢先一步往卧房里走了。白釉也不好进去抢着跟她说话,一时噎在原地,暗瞪了红瓷一眼,只得改口,“公公您坐,我给您倒个茶。”刘双领一瞧,呵,你们这几波人还斗着吶?上回君侯赏了好几人的板子,竟不顶用?面上客客气气地摆了摆手:“不了不了,君侯那边离不了人,我这就回去。”卧房中,叶蝉迷迷瞪瞪地醒过来,听红瓷禀完话刹那清醒,蓦地弹坐起来:“病了?!”好端端的,怎么突然病了?!她一下子担忧不已,什么尴尬都顾不上了。下地踩上鞋又匆匆穿衣,头发随手用木钗一簪便往外跑。书房门前,刘双领遥遥瞅见一道身影从夜色下狂奔而来,就知道自己算准了。嘿,很久以前君侯在宫里被扣了好些日子,挨完板子回府的时候夫人也是这样冲出来的,夫人就是在意君侯!不过她这个样子,让别人看见不好。刘双领便立刻将屋里屋外的其他宦官都退下了,等叶蝉冲到门口,只剩了他独自一揖:“夫人。”“他怎么样?”叶蝉边问边一个箭步冲进屋去,门板和墙壁咣当一撞,正半梦半醒的谢迟猛然睁眼。“……”叶蝉僵在门口,知道自己打扰到他了。谢迟皱皱眉,视线恍惚了半天才看清是谁:“小蝉?怎么了?”“你……病了?”叶蝉定住心神朝他走去,既不想扰他休息,又实在担心得不能不问,“怎么样?吃过药没有?为什么突然病了?”刘双领识趣地不让谢迟多费神说话,躬身回说:“君侯近来都很少吃东西。赵大夫说是饮食不调导致身子虚弱,加上日渐忙碌,暑气也渐渐起来了,便一下子病了起来。”叶蝉又追问:“怎么很少吃东西?”但谢迟拽住了她的手。刘双领一瞧就不再多嘴,无声地退了出去,把内室留给他们。谢迟往床里挪了挪,叶蝉迟疑了一下,在床边坐了下来。他攥着她的手,用拇指一下下揉着,但好半晌都没说话。果然还是会想起那天的事情,果然还是会有些尴尬。不止是他,她也是。屋里于是安静了半晌,叶蝉轻轻一咳:“你好好养病。”谢迟点点头,接着抬眸看看她:“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叶蝉的心砰砰砰猛跳了三下,思绪顿时成了一团浆糊。——t_t天啊,你不要用这么可怜兮兮的口气说话好吗!然后她很愧疚地说:“没有……有什么可生气的,你又没惹我。”谢迟哦了一声,接着蔫耷耷地又道:“那你陪我一会儿好不好?”叶蝉呼吸停滞,内心有一股劲力默默崩了。她实在是……实在是没怎么见过这个样子。即便他曾经因为压力太大抱着她哽咽过,可那和现在的感觉也截然不同。他那样哽咽时更像是一种简单的情绪宣泄,宣泄之后他就该干嘛干嘛了,她也知道他绝不会一蹶不振。可现在,他的眼底眉梢、字里行间都透着一种脆弱无助委屈无力,就好像是她不要他了,他现在没人疼没人爱似的。为什么会这样……这些天并不是她在赌气或者欺负他啊!他们不是互相不理睬吗!可是叶蝉还是没扛住,俯身就保住了可怜兮兮的谢迟的胳膊:“陪你陪你!我陪着你!你快睡觉,我在这儿跟你一起睡!”然而谢迟又说:“不行……”他理智地躲了躲:“过病气给你怎么办?你陪我待一会儿就回去睡吧。”紧接着又提了新的要求,“明天我们一起用早膳。”他好像因为生病的缘故,突然变得很黏人……?叶蝉懵了懵才接受他这突如其来的脾性,然后郑重承诺:“好,那你好好睡觉,明天我一定过来陪你用早膳!”——说完她别扭了好一会儿,总有一种自己是在跟元晋说话的错觉。再看床上,谢迟还真心满意足、无比乖巧地闭上眼准备睡了。“……”叶蝉看着他的病中乖巧感觉十分新奇,既心疼他又觉得想笑,憋了半天才可算忍回去。实在没忍住的是,她低头偷偷亲了他一口。谢迟这么可怜兮兮,叶蝉当然不会放他的鸽子。第二天一早她就去了书房,而且还亲自盯着小厨房做了早膳拎过去。大米粥、小咸菜、咸鸭蛋是叶蝉点名要的清淡的东西,胃口不好时吃不下东西,吃这些能舒服一些。除此之外,她还要了馒头、酱豆腐、豆沙包和猪肉烧麦。她到书房时,谢迟也才刚醒。他扯着哈欠,一看到她就笑起来,叶蝉问道:“感觉如何?好些了吗?”“好多了。”谢迟吁气,“你别担心,赵大夫说不是大病,好好养养就行了。”说话间,刘双领已将她拿来的早膳放在小榻桌上抬了进来,放到谢迟床上,两人一起吃。吃饭的时候,他总忍不住看叶蝉,一是因大半个月没见了,二是那天夜里的事现下明显还横亘在二人之间,他总在想,是不是该解释点什么?然而叶蝉先开了口,她低眼看着碗里的粥,斟酌说:“谢迟,我想跟你商量点事。”谢迟一愣:“你说。”叶蝉又想了想,言道:“我觉得……后宅的事情,你以后能不能都让我拿主意,或者跟我商量着来?”谢迟一时疑惑,不懂她为何突然提起这个,叶蝉便将那日青瓷青釉等几个之间的矛盾说了,谢迟锁眉反问:“那事我没让你拿主意么?”“……你是让我自己问话来着,可是第二天早上,你直接把人罚了呀!”叶蝉认真地跟他论起来,“其实那件事,我们根本就没问明白对不对?而且你罚得也太重了,青釉她们几个倒还好,减兰可是好些天都没能下床。”——当然了,这主要是因为打青釉她们的宦官手底下留了三分情,郑嬷嬷罚减兰却是格外严厉。这事叶蝉后来自己隐隐约约地问出来了,知道不全怪谢迟,可这也说明了另一个问题。她又道:“而且你这么罚完……我觉得下人们不太拿我当回事了。”郑嬷嬷揣摩着他的心思罚减兰罚得格外狠就是个例子,但那还是小事。要紧的是,在那之后的这些天,叶蝉无意中听到过三两回下人们间的窃窃私语。有时是因为有人干事不仔细,又或者是因为嚼了什么不该嚼的舌根,总之旁人提点的时候会小声说:“小心君侯知道赏你顿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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