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吕颜鸿转过身,掀开一块破毯子,拿出一柄长刀,交到颜静洛手里,说:“你这次出去,我也没有什么好送你的。这柄刀乃是我年轻时所用,便送与你了。尽管多年未用过,刀锋却依然锋利,你也不要嫌它古旧。这柄刀是当年我亲手打造,轻重长短和你倒是颇为合适,想来与你也有些缘分。”
颜静洛伸手接过。那刀是草原上狼牙刀的形制,只有两指多宽,刀身笔直,在刀尖上挑起一个锋利的弧度,血槽贯穿了整个刀面。刀锋极窄,仅有草叶宽,却锐利异常。刀柄较长,容得下双手紧握,上面密密缠着柔软的羔子皮,一把抓上去感觉与手掌十分贴合。吞口铸成兽头的形状,刀锋就像是一只怪兽吐出来的长长的舌头。整柄刀居然不反光,看起来灰扑扑的,毫不起眼。颜静洛仔细看了看吞口处,上面刻着两个字:“湮晟”。
吕颜鸿说:“这湮晟刀用的不是地下采掘的铁石练出来的钢,而是另外一种特别的金属,乃是我当年探访燮州地震中心时发现的,此外再没见过。这刀我用了十多年,后来就一直没再抽出来过,今天把它送给你。”
颜静洛将刀入鞘,恭恭敬敬地放在面前。
吕颜鸿想了想,迟疑着从袍子里摸出样物事交到颜静洛手里。颜静洛接过来一看,是一枚不知什么野兽的尖锐牙齿,上面钻了孔,用一根红线穿了,和草原上许多汉子佩戴的护身符十分相似。
吕颜鸿说:“将来你要是有机会,在燮州草原上碰到个叫卡尔梅克的寨子,就去看看里面是否还有个叫吉布楚和的嬷嬷。若是她还活着,就把这个交给她。如果她不幸已经回归塔格尼神的怀抱,你就把它沉到乌仁哈沁湖里去。”
颜静洛愣了一下,小心问道:“老师,这是当年那个吉布楚和嬷嬷给你做的么?”颜静洛清楚草原牧民的习俗,若是哪个男子看中了草原上帐篷里的美丽姑娘,就去草原上猎一只狼回来,送到姑娘的父亲帐篷里,以示自己勇武过人,足以保护他那美丽的女儿。姑娘家若是同意,便取了这只狼最锋利的牙齿,做成护身符,给这个男人戴上。女孩儿的父亲再将狼皮剥下,挂在女孩家的帐篷外面,以示女孩儿已经找到了婆家,别人再不能打扰。
吕颜鸿点点头,沉声说道:“当年我刚到燮州,便染了风寒疫病,倒在了草原上。是吉布楚和把我拖到了她的帐篷里,照顾了我七天七夜,将我救醒。后来我就学着草原男人的做法,猎了一匹狼回来,送进了他父亲的帐篷。他父亲觉得我毕竟不是草原人,又是中都城里做过官的,将来不一定能安心留在草原上,决意不肯将女儿嫁给我,把那匹狼扔了出来。吉布楚和知道了,自己将那狼拖回了帐篷,敲下牙齿做成了这枚护身符送给我,又剥下狼皮挂在了自己帐篷外面。他父亲见她执意如此,也只能应了。后来……,唉,后来的事便不必再说了,反正是我对不起她。吉布楚和啊,她是草原上的灵雀啊,她的歌声能把周围的鸟儿都招来。可是遇见了我。唉,总之,是我对不起她。”
颜静洛低声说:“那老师为什么不去找她呢?这样好的姑娘。”
吕颜鸿摆摆手,说:“别提这件事了,我是没脸再见她的。你要是见了他,就说我多年前就已经死在瀚州了。”
颜静洛低下头去,不敢应声。
停了一会儿,吕颜鸿又说:“你这便跟苏郃去。以后也不用想着找我,我本是散漫惯了的人。今天你走了,明天我也不知道又到哪里去了。我还是要你记住那句话,切不可失了本心。你这便去。”
颜静洛听了这话,急忙说道:“老师何故说这般话?静洛只等到琐事了了便来寻老师。我们还和以前一样,支一顶帐篷,下几个猎夹。也不需要吃的多好,只要能陪在老师身边,便是我颜静洛的福气了。”
吕颜鸿呵呵笑道:“你有这份心便好了。我又不是老的动不了了,还需要你来伺候?再说了,还像以前一样,我可没有什么可以教你的了。像我这般的xing子,在一个地方呆不了多长时间的。将来的事情也不必说了。你便去罢。”
颜静洛沉默良久,终于没再说什么,只冲吕颜鸿磕了三个头,便抓起地上的湮晟刀,大步走出了帐篷。身后吕颜鸿低低笑了一声,拍打着酒囊唱起一支调子:
疏桐漏缺月
人静听更声
年少不省寒鸦苦
唯羡远峰
采莲涉江南
不见故人踪
寂寞孤鸿飘渺远
莫道冷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