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我们这边有点事,没听到电话。”说着,他给我倒了杯茶,“不过估计你也会有兴趣,正好来看看。”
“什么事?”
张海客笑而不答,示意我跟他上楼。这屋子的风格活像电影布景,枣红色的中式家具和真皮沙发,加上窗户都拉着米色的窗帘,显得光线颇为昏暗。
到了二楼推开一扇门,我一眼就看到张海杏端坐在太师椅上,样子和二十多年后差不多,眼睛紧闭,双手紧紧抓着椅柄,额头上一层汗珠,身子微微颤抖着。站在她身旁的是一个不认识的女孩子,左手扶着张海杏的头,右手覆在她手背上,听到门响就转过头来,英气的脸庞上难掩紧张之色。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一踏进这房间,我就觉得很不舒服,本能地想要退出去。
“不行,她撑不住了。”
女孩对张海客摇了摇头,接着便弓身把手上的东西小心地放进了一只木箱里,又从里面拿出另一个,举在张海杏耳边,有节奏地来回晃动。她的动作时快时慢,嘴里还念念有词,就像西藏高僧在转经似的,很有章法,而且非常克制。
茶几上的木箱跟鞋盒差不多大,通体漆黑,表面布满了精致的花纹,一看就价值不菲。里面则隔成了许多小格,用白缎子铺垫,每一格都有块黑乎乎的东西。
我走近了几步,定睛一看,突然发现那竟然全都是六角铃铛,大大小小,足有几十颗,而且看箱子的尺寸,似乎还不止这一层。
怎么?难道他们在练操作铃铛的方法?我心里一惊,回头看了眼张海客,他正低头看着自己手腕上的表,丝毫没有要避开我的意思。
不管他是凭什么下的判断,我确实对这个有兴趣。
没一会,张海杏就睁开了眼睛。她长出口气,身子往后一靠,几乎是瘫在了椅子上。
“这是怎么回事?”我问。
“特训。”张海客耸耸肩,指了指张海杏道,“这是我妹妹。她硬想学张家的操铃术,诗思就带她。不过学了三年多了,才会了12套,资质愚钝啊。”
听他的语气,这似乎并不是什么秘密,看来九门内部知道张家会操纵青铜铃的应该不在少数,而且他也没把我当外人。我点了点头,笑道:“口虽不言,心既许之。”
张海客也笑,又对那个操铃的女孩子说:“诗思,这是齐羽,齐家的当家。这次咱们能请得动族长,全是他的功劳。”
我心说齐羽那死鬼也能叫当家,齐家真算是倒了血霉了,一边对那个叫诗思的女孩子点头。她看来不过二十岁,比张海杏还要小几岁,剪着整齐的学生头,显得特别精干。
“这是张诗思,操铃高手。”看出我在想什么,张海客又说,“别看个子小,比我们这些大老爷们厉害多了。”
其实不用他说我也知道,这姑娘不光是厉害,估计年纪也不老小。
就在我们说话的时候,那边的张海杏也终于缓过来了,深呼吸了几口气,一抬头就问:“哥,我这次坚持了多久?”
“53分钟——进步不大啊,我看你这第十三式是过不了了,都大半年了。”
我刚想这老小子讲话真不客气,就看到张海杏眼圈一红,眼泪几乎都要掉出来了,起身飞起一脚,直接就冲着张海客的面门踹了过去。
这一下快如闪电,我吓了一跳,张海客倒像是毫不意外,早就抬臂护住了脸,但就是这样,还是“砰”的一声,被踹得连续退出去好几步。
“不用你管!”
丢下这句话,他那刁蛮妹子就一摔门跑了出去。
靠,敢情她二十多年前就这德性了,幸好我识时务,那时没怎么太得罪她。
我心内唏嘘,也懒得讽刺他这哥哥当得憋屈,一屁股就坐到了沙发上。
张诗思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叹了口气,从墙边的柜子上拿了瓶跌打酒,拉过张海客的胳膊按摩起来。那淤青可真不小,足有巴掌大,要不是刚才他反应快挡了一下,这会恐怕已经成阴阳脸了。
不过这小子受伤了还有美“少女”帮忙按摩,好像也不算吃亏?
“好点没?”张诗思上完药,在他胳膊上拍了拍。
张海客收回胳膊,扭头对我笑了笑,满面春风地说:“唉,你们说说看,我这妹子到底是吃错什么药,要学就好好学,本家的师傅都肯教她了,又不刻苦,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学不好还拿我出气……”
“你活该,知道她脾气坏,还老逗她。”张诗思也笑,“这一式确实不好学,我当年不也花了两个月才过么。”
我坐在一旁,看着他们眉开眼笑地聊天,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原来他们还是一对儿?
这么浓情蜜意的,完全把我当透明人……是不是也太豪放了?
二歧域7
虽然不至于不好意思,看他们秀恩爱也不是件有趣的事,何况我那种“被人甩了”的郁闷感还没完全消失。
我随手从身后的书架上抽了本书,精装的封面已经很陈旧了,翻开全是俄语,密密麻麻的,还夹杂着一些看不懂的公式和笔记。
居然是科研类的著作,看来屋主人倒不是个草包。我有些意外地靠在沙发上打了个哈欠。
这间房足有小型教室那么大,一头被布置成书房,另一头则是落地窗和躺椅,中间用博古架分开,上面摆着几样价值不菲的古瓷。这方面我算是半个行家了,虽然不能用二十年后放开的市场标准衡量,但拿出去也是极其惊人的收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