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自己身体的异状后,他非常害怕,想起洛阳墓里有一块石碑,于是又偷偷潜进去拓下了碑文,拿着拓片四处问人,终于翻译出碑文。原来那墓主是个求仙之人,耗尽一生积蓄求来了不死妖丹,虽然能让人不死,却没法成仙。服后百日成精,千日成怪,只有把头砍下来才能真死。那墓里的血尸,就是吃了妖丹无法投生的墓主,因其后人不忍毁尸,才活生生封在了棺材里。
二公知道自己闯了大祸,唯恐自己变成血尸怪物,也害怕家人步上自己的后尘,便不敢明说,只劝自己的兄弟们再也不要去倒斗,尤其不能招惹血尸,会导致天谴。谁知道没有人相信他说的故事,都以为他是撞了邪,疯掉了。
那天他听说自己的哥哥又带着娃娃们去倒斗,心里一急,就悄悄提了镰刀跟在了后面,这才在我爷爷被干掉前赶到,用咯咯的怪声引开了血尸的注意,砍掉了那东西的脑袋。
“靠。”
除了这个字,我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我哪里想得到,吴家的第一个不死者竟然隐藏得那么深,简直无迹可寻,“可是他怎么会说血尸话呢,难道是在墓里跟粽子学的?”
我爷爷从怀里取出一只烟斗,点上吸了两口,说当时他也问过这个,二公说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想引血尸过去,一着急,就不由自主地叫出来了。所以二公还说,他大概已经在变成怪物了吧。
讲这些的时候,我爷爷的语气非常淡,却还是能辨出几丝瘆然。我听得感慨万千,心底同时又一阵阵发冷。我爷爷的二公现在自然是不在了,他是什么结局不用问也能猜到。这群人,包括我,还有闷油瓶……难道不管怎么挣扎,摆在面前的,都是一条要被同伴砍掉脑袋的死路么?
后来二公又告诉我爷爷,血尸墓已经被他填起来了,太爷爷他们肯定没救了,千万不能再回去找,也绝不要再沾血尸墓。他还告诉我爷爷,倒斗太损阴德,都是吴家作孽多,才叫他们家变得那么惨,日后必须多积德,才能消了祖上的孽。
我爷爷听得半信半疑,却还是答应了二公的要求。此后,他就开始训练用狗闻土,练成了一身绝活,成了老长沙排的上字号的土夫子,再加上为人豪爽,很快就积累了一定的名气。
而就在那个时候,他结识了解九。
三启蜮12
“说起小九,你对他的印象怎么样?”
这句话真是问到点子上了。虽然吴解两家说起来是世代交好,但我对解九还真没什么了解,“不清楚,只知道他在日本留过洋,是做古董生意的好手。”
爷爷点点头,又问:“那你知道他在日本是学的什么吗?”
“那个年代去日本,不是学文就是学医吧。”
“没错,小九是学医的,他和你舅公是同一批过去的留学生。不过他们的方向不一样,知学主攻外科,而小九……解家祖传是做郎中,他那时候子承父业,和很多年轻人一样,怀有救国救民的梦想,去日本是为了开拓视野,振兴中医。”
听到这,我不禁叹了口气,不为别的,而是为那一个时代的悲剧。有多少传统手艺人,只因见识狭隘,受到西学的冲击,本想走出国门,结果却撞得头破血流,一腔热血化为失望和彷徨。我可以想象解九爷为什么才出去一年就匆匆回国,并再也没有重拾祖业,他对中医的自信大概已经被摧毁了,而且也没有从零开始学西医的打算。
仿佛知道我在想什么,爷爷露出了个苦笑,继续说了下去。
提前回国后,解九不肯打理祖传的医馆,很是颓废了一段时间。在他父母看来,这就等于是出了一趟国,乖儿子变成了米虫,自然非常郁闷,另一方面,尹家二老为此也急招儿子回国,闹了好大一场风波。
说回解九,就在他对自己越来越感到怀疑和失望的时候,张启山带着马列主义的新思想出现了,解九这才明白,中国的问题不在国民的身体上,而是社会制度病了,于是开始投身革命。
可以这么说,在思想方面,张启山是解九的上峰和带路人,他们不但是革命战友,还是亦师亦友的兄弟,关系非同一般。
也就是从这时候开始,解九不顾家人的反对,做起了古董行当,表面上是生意经营,暗中帮张启山筹集军饷支援革命。
虽说解九做了一段时间宅男,但是他毕竟是个绝顶聪明的人物。很快的,这个经受过西方文明洗礼的年轻人就灵活运用现代经营理念,在因循守旧的古董界大展拳脚,加上有张启山在背后撑腰,不消几年解家就成了长沙外八行中不容忽视的一方势力。
长沙的古董圈子本就不大,一来二去,他自然就和我爷爷打上了交道。
我爷爷当时靠狗闻土的绝活,已经是长沙城里的风云人物。解九一开始只是劝他少做盗墓的行当,后来就渐渐把自己的背景说了出来。他的目的很简单,希望我爷爷能帮忙,利用他的人脉关系做一些地下情报工作。
这当然很危险,而且我爷爷那时候其实对政治方面是糊涂的,连国民党共产党有什么区别都不知道,不过他很欣赏和相信解九的为人,还是帮他暗地里做了不少事,这样,他们两个就越来越熟悉了。
我爷爷始终有一个心结,对当年在镖子岭血尸墓遇到的一切都耿耿于怀,也对他二公讲的事情将信将疑。因为如果他二公说的是真的,那他就不会死,而且会变成怪物,迟早会对周围的人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