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厉害的军人也不过一介凡体。
血rou筑成的身躯如何去面对大厦倾覆的剧痛?
大队的直升机停在机场,秦岳看似正常地指挥众人转机,却在关上舱门的一刻跪在地上嚎啕大哭,像一个绝望得再也无法支撑的孩子。
尹天看着他被陆航的战士扶走,第一次觉得他与梁正其实不是严厉的教官,甚至不是英勇qiáng大的特种兵,而是随时可能倒下的普通人。
直升机将选训队员们接回猎鹰大营。天空灰蒙蒙的,四川很少下雪,雪却化作了泪,大滴大滴地洒在队员们身上。
整个营区都空了,一、二中队没了,年关将至,其余四支中队大多在外执行安保任务,剩下的队员几乎全去了战区医院。
尹天看到了邹子朝的妻子。
没有人敢告诉她发生了什么。但也许是因为丈夫特种兵的身份,她似乎已经察觉到了噩耗,眉间是浓郁的担忧,却尽力显得平静。
她不敢不平静,她的肚子里有邹子朝的血脉。
如果他去了,那血脉就是他留下来的唯一纪念。
尹天倒头昏睡,混沌间似乎有人钻进了他的被子,在耳边轻声说着&ldo;我冷,你抱抱我&rdo;。
宁城不比他坚qiáng,不比他勇敢。
他们都是从小锦衣玉食的人,哪里能在一天之内接受两次悲壮的死亡。
日子过得浑浑噩噩,梁正与秦岳始终没有回来,邹子朝的妻子不知什么时候被接走了,也许是去冰冷的停尸房认丈夫破碎的残肢,也许是去殡仪馆接过一方小小的骨灰盒。
尹天想,也许邹子朝连一捧灰都没有留下。
留在大营里的后勤队员说,邹子朝是退伍军官,根本不在行动的名单上。但因为&ldo;虹夜&rdo;极其重要,他向洛枫打了好几次报告,申请加入行动组,并将离队时间延长至行动结束之时。
洛枫很是为难,一方面确实需要他,一方面又不愿让他在即将转业之时再犯险。
他与洛枫长谈一夜,最终洛枫同意了他的申请。
后勤队员叹息道:&ldo;谁也没想到会出这种事。&rdo;
尹天却明白,事实刚好相反。
不管是洛枫还是邹子朝,或是一、二中队的jg英特种兵,他们在决定奔向&ldo;骤雨&rdo;时,便早已想到了各种可能。
可能胜利而归,可能一去不回。
但他们仍旧义无反顾,只因有些事必须有人去做,在彻底脱下军装之前,他们无法说服自己退缩。
即便知道会一去不回。
喀巴尔反恐军营大营的战士说艾尔提牺牲在爆炸发生的一刻,应该没有感觉到太多的痛苦。
那么邹子朝理应也离开得……
猎鹰最好的狙击手,消逝之时没有经历任何折磨。
可是尹天想,那折磨一定是降临到了他的妻子头上。
死有很多种说法,牺牲、去世、就义……
但不管是什么说法,冠冕堂皇或是褒奖连篇,死去的人就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难得在轮回中牵起彼此的手,片刻松开,却成了此生永别。
至于来生,谁还敢有不切实际的奢望?
大营改变最少的是犬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