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义村越的热闹,县里来人在里面办案,外面人也越聚越多,混在人群里的徐焱听着其他人的谈话,渐渐脑海中勾勒出何氏的良好形象。
原来是身边远近合族同那些年老街坊邻里,人人都知何氏平日贤能端谨,丈夫死后一心守志,等闲不轻易出门,更别说有男人进她家了,除了亲戚里道就没看见有陌生人来过。
人多了力量大,你一言我一语的,何氏的贞节形象跃然纸上。如此讨论来讨论去,竟无一人能说出何氏的毛病来,最后都说何三奶奶未必做此丑事,其中必有隐情。
最关键的还是黄淮水为人不咋地,素来不安分人所共知,如果换了别人出头告官,或许还能有人会信。
要不说人的名声至关重要,有事时往往能起到关键作用,捕快和仵作就受到了巨大压力,即使收了黄家的辛苦费,但他们知道这案子不能欺上瞒下,一来惊动的人太多了,百姓恐怕不答应,都是本地人做事也不能太绝;二来县太爷盯得紧,犯不着为了几两银子把差事给丢了。
验了那具死孩子,仵作皱着眉微微摇头,却什么都没说,用原来的破包裹包好了,贴上封皮,交给里长地保收存,开了张票子。
院子里的衙役也是类似心里,看到人情汹涌不便马上把人带走,干脆大家伙坐着吃茶,静观其变吧。
这案子的性质是伤风败俗,不是十万火急的人命官司也确实不用着急,一般来说民不举官不究,就和后世法院倾向于民事调解一样,除非原告强烈要求,官府也不愿多管闲事。
何氏是寡妇能把她怎么着?何况还有个儿子,最严重不过是卖官,木驴啥的用不上。以往类似案件大多由其亲族处置。是留是去族里看着办吧。
这里面还有文章,因为黄家何家皆是本地大族,一旦认为判决不公,两族死死纠缠着不放,无疑太令人头疼了,不像小老百姓,判了就判了。
何氏清醒后第一时间请了父兄过来,连带着娘家马上赶来了四五十号壮小伙子,把个院子围得水泄不通,里面的衙役咂咂嘴。这要强行把人带走,估计能被打得满头包,果然哥几个很有先见之明。
屋里的何氏反复哭诉,几度要寻死上吊,很快连黄家几位辈分最高的老人也被惊动了,过来当面追问这件丑事。
何氏便当着所有人的面前,将自从丈夫死后,大房屡次硬要做媒,逼她改嫁的事说了出来。只因她立志不从。与黄太太母子深有口角,有一段时日彼此几乎不往来了,有邻居亲戚作证。
前几日黄淮水夫妇忽然来探望自己,今日又来了。在炕洞里找出了死孩子,说到这儿,何氏哭道:“明摆着是他们的奸计,企图污蔑害我。求求诸位长辈给我洗清名节,死也瞑目了。”
众人看她哭得死去活来,十分悲切。从神态到说话的语气,到底怎么回事基本人人心里都有数了。要说小产的孩子怎么可能放在炕下任其臭?摆明了是有人在故意弄鬼。
劝住要寻死觅活的何氏,大家彼此商量,两家人没有相互打起来,到底老人处事较为公正。
代表了全族的黄家人表示愿意联名递上何氏的节孝公呈,而何家的父兄弟弟们也宁愿倾家荡产,也要替女儿打这场名节官司。
一时间竟然众志成城,令躲在隔壁偷看的黄太太看的目瞪口呆,她丈夫蹲在地上一个劲的叹气。
黄太太冷笑道:“一群乡下泥腿子自以为事,你们算个狗屁,老娘可认识京城最高贵的人家。等着吧,非得叫你们见识下我家的手段不可,看谁今后敢对我呲牙咧嘴?”
院子里的官人们一看两家都要保何氏,二话不说起身返回县城复命去了,人们纷纷鼓掌叫好,徐焱也不禁露出了一丝笑意,礼帖也送到了,当下也往京城而去。
县衙的祁璞玉得知后,认为全村人都站在女方这一边,可见其人值得敬重,念何氏毕竟是黄家的媳妇,还得一辈子打交道,这案子应该难得糊涂了,因此将黄淮水叫来当面申饬一顿,呈子不准,立即驳回。
可以说从头至尾,都显现了公道自在人心这句至理名言,从邻居到族人再到戚代书,乃至衙役祁璞玉无不在本着良心做事,社会上永远是好人占了绝大多数。
可惜恶人之所以是恶人,往往心存恶念不知悔改,非要达到目的誓不罢休。如果此事到此为止的话,那接下来的事也就不会生了。
千寿堂,徐焱绘声绘色的对老太君讲诉今日见闻,很幸运的徐灏也在场,正和妻子一起看着孩子们吃饭。
老太君听完后动容道:“全村人都心向着媳妇,可见是个好孩子,这黄太太的儿子也太可恶了,怎么鲁莽的去报官呢?哎呀,看来是有亲戚又贪图寡妇家家的财产了,我猜得一点没错。”
所以说凡事万变不离其宗,老太君一眼就看出是怎么回事了,不管手段如何花样翻新,令人匪夷所思,但其本质一万年也不会变,不是谋财就是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