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金达有些听明白了,说道:“是了是了,一定是万英的缘故。[唉!这算什么事儿呢?”
对着碧莲招招手,金达又说道:“你们别怕,过来听我解释。”
碧莲赶忙摇头,害怕的道:“少爷你有什么未了之言,尽管说吧。咱们阴阳两隔,不好近身,碧莲还得留着吉祥身子抚养小少爷呢,绝非我嫌弃你,你千万别怪罪啊。”
金达眼下的心情别提多复杂了,便将自己随着某官赴任,半路遇险,叫万英冒名行医,万英又不幸身死,想是地方不知真伪,把他误认成了我,以至于以讹传讹,你们不明就里,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最后金达说道:“如今我考中了举人,你们不要疑心了,快过来相见。”
碧莲已经捂着嘴,所有的惊吓都转为了狂喜,几步走过来,叩头称贺。
老苍头夫妇俩信了九分,还有一分将信将疑,磨磨蹭蹭的连连道喜,站在碧莲身后又磕了头,时刻准备着跑路。
金达也不在意,尽管心里有了明悟,却依然左顾右盼,眼看周围静悄悄的,这么久了连个动静都没有,一颗心直入谷底,强自镇定的问道:“方才说她们俩嫁了,这话是真的么?”
碧莲低着头,不敢回答。金达转而问老仆,老苍头叹息着说道:“若不是真的,老奴岂敢说出来?”
好在金达天性豁达,虽然伤心失望却没有马上失态,沉声道:“为什么不察虚实,这么快就改嫁了?”
老仆苦笑道:“就是信以为实,所以想要嫁人,若知道是假的,自然也就不嫁了。为何快还用说么?徐三爷等亲朋最近一半不在京,迟一步还能由着她来做主?”
金达压抑着愤怒。闭上眼睛又问道:“她们二人,是谁说要改嫁,还是都说过这话?”
老婆子接口道:“一起出的门,若论要嫁人的心思,大抵难分先后。早在听到凶信的时候,已经都有了此意。”
金达疑惑的道:“她们肚子里的念头,你们怎么晓得?”
老苍头解释道:“我回家报信时,二位夫人都不肯出银子装丧,老奴就晓得心怀去意了。”
金达说道:“那棺材是怎么回来的?”
老苍头说道:“这话说起来就长了,少爷你请坐着。让我们慢慢说。”
当下碧莲进屋守着孩子,老苍头夫妇在亭子里讲述整个经过,而老苍头虽然年迈糊涂,老婆子不糊涂,故意留着下半段没讲,等着金达质问。
果然金达说道:“我不信碧莲那丫头如此对我,当初她可是最无情的。”
老婆子说道:“如今莲奶奶让咱们直伸大拇指,整条街上的人谁不敬佩?少爷你也亲眼看见她还在家里,眼见为实。”
金达心里多少好过了些。说道:“也说得是,这才是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可是她到底图的什么,肯把别人的孩子留下抚养,一个丫头出身。除非熬到我儿子光宗耀祖的那一天,她连个夫人的身份都别指望,家里又一贫如洗,我以前又没什么好处给她。怎么肯替我守节呢?
罢了,你们快把两个贱人要出门的经过,与碧莲不肯离开的经过。细细说给我听。”
老婆子娓娓道来,这都是她冷眼旁观的,年老经验丰富,事后又回味再三,对于人心的揣摩异常透彻,遂将罗氏莫氏一心要改嫁,因被孩子缠住了,怎么咒骂孩子,折磨的骨瘦如柴,碧莲看不过眼,抱回来自己养着。
后来罗氏要嫁莫氏,莫氏又担心送回儿子,让罗氏和碧莲当面承诺,结果碧莲一口答应了。
老婆子最后说道:“她们见既然莲奶奶愿意抚养小少爷,情愿把守节的名声让了她。当时,唉!二位夫人郑重给她磕了四个头,欢欢喜喜的找来媒婆,竟当晚就带着咱家的银子坐轿子走了。少爷,我心里难过啊,眼睁睁看着金家一下破败,要不是还有莲奶奶和小少爷,真想一家子上吊去找您和老爷了,太无情无义。”
金达听到这里,早已是泪流满面,各种复杂的情绪在内心激荡,正要说感谢的话,碧莲抱着儿子走了出来,“少爷,看看小少爷吧,已经长大了好多。”
“碧莲。”激动中的金达猛然站起,张开双手把碧莲与孩子一起搂在怀里,放声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