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听,这种话你也好意思和奶奶说?”
“您又不是外头那些受不得风浪的,您是家里响当当的老太太,从小最是看重我宝贝我,我自然什么都敢和您说!”
“那你和奶奶说说,怎么就想着要找个小白脸的?”
“他啊……”孟漪一时有些心虚,登时骨碌碌转着眼睛开始没谱地瞎扯了起来,“他就是生的好看,脾气也还行,又会伺候人,不谈感情的话我觉得还是挺舒服的。”
奶奶轻笑着,“宝贝,你在弹手指。”
孟漪从小便有个习惯,因为很细微,其实很多人都没发觉过,但心细如发的奶奶却是最明白不过的。那就是素来自信满满的她每当开始没谱儿的时候,便会开始不由自主地弹着手指。
“还信誓旦旦说什么都敢和奶奶说呢,这不是仍有话瞒着我?”
孟漪顿时泄了气,狠狠地拍了拍那双没出息出卖了自己的手。
“……是,我是喜欢他,真心喜欢他,非常非常地喜欢他。”
“这件事啊,是旻芝告诉我的。”奶奶轻缓地俯身上前,用自己那双温热绵软的手掌包裹住了她有些不安的手指,“其实你爸妈他们只想那男孩子人好,能将你下半辈子天天哄得开开心心的,其余的,他们也没什么意见……所以呢,连你爸妈都不反对,你们的问题到底出在了哪儿?”
孟漪竟不知道,孟漪竟从来不知道嘴上还对她选择颇有微词的母亲,私下竟对她无条件妥协,并且都已事先来了长辈这儿替她做好了思想工作。
她觉得感动,也觉得愧歉。
况且就算母亲打了再妥帖的招呼又如何,那个人到底已经和自己闹掰了。
“其实他从前对我很好的,会做饭给我吃,我睡觉时爱踢被子他也会一次次不厌其烦给我盖好,而且他连赚的钱都全部交给我了,虽然不多,但也足够我平日里随意买买自己喜欢的东西了。所以我也不知是怎么了,如今回想,甚至觉得分手那天他是故意在装和别的女人不清不楚来气我……”
边几中的美人蕉留声机一曲终了。奶奶似是不想再听曲调和美的南方民谣,继而悠然地回过身,不紧不慢地给机器上换了一张比孟漪年龄还要大的竖琴独奏黑胶碟。
“这很正常,同样一件事,早与晚的看法或许都会不同。奶奶不过是在想,是不是你总在别人面前犯毛脾气,伤到人家自尊心了?”
孟漪有些难过。
在乐曲留白的这一瞬间,她忽然意识到,其实并没有什么所谓漫长的分手戒断反应,她其实就是还忘不了萧禾。
“我没有,我对他和柯源是不一样的,因为我们俩特别聊的来,真的,我的审美点他都懂。虽然我们教育背景不是很类似,但从电影到艺术,文学到思辨,我们的审美点都是契合的。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愈加想不明白,分明我们在再上一次分别的时候,他还在好多人面前亲我呢,是特别特别爱我的那种亲,我能感觉的出来!怎么可以过了两个月没见,就全然变了呢?”
“你既然这么喜欢,心里又有着一肚子猜测和遗憾,为什么不能去找他问清楚呢?”
“可是,奶奶……”孟漪重重地叹了口气,忽而觉得极度沮丧,“都已经分手了,我还能怎么去找人家啊?”
“小的时候,你和孟辙闹别捏的时候难道还少吗?”这一刻,耄耋老人慧明的目光中蕴着满满的通透,“我们家的情况或许是比别人好一些,但你不能过于自满,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既然认定了对方,那么就别怕和他低头!”
浅啜了一口杯中的龙井香茗,舌尖甘醇的孟漪骤然如梦初醒。
她钦佩于奶奶的一语破的。
没错,低个头去找他说清楚有什么丢人的?她分明就是意难平,左思右想也还是忘不了他,自己都已经成这样了,又为什么不能再去试试看呢?
说不定萧禾也想她想到不行?
说不定萧禾也后悔了呢?
孟漪忽然来了劲儿。觉得这件事儿当真值得推掉眼下几个不错的展约,来静下心好好计划一番。然而有时候她将自己比作天之宠儿也确实不假,因为她和萧禾见面的机会倒是来得顺遂又自然。
国内的金琼电影节向她抛来了橄榄枝,邀请她去做独立影像单元的评审委员。
根据孟漪在网上刷到的新闻,萧禾此次也会跟着他去年作为男二号所拍摄的《长安》剧组,一同莅临电影节现场。更令她倍感惊喜意外的是,他还因为出演了这个角色,而拿到了这次电影节最佳男配角的提名。
从而孟漪对那一日的公开出场的颁奖亮相在意极了。
作为单元评委,她深谙自己不该打扮的太过出挑,去压住当天花枝招展女明星们的风头。所幸在她的审美品位里,美丽和低调是可以并存的,因而她也十分有信心自己能在当天让人眼前一亮,而又过目不忘。
然而真当到了那日,一身得体华装的她在会场中看到银幕转播的红毯直播里落落大方地挽着萧禾臂弯的玉思允,孟漪却忽而自信不起来了。
她怎么差点连这个都忘了——
《长安》的女主角玉思允,可是萧禾正儿八经的初恋女友。
孟漪气得在座椅扶手上弹着手指,“……真晦气!”
“怎么,孟漪姐和你的明星男友闹矛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