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听得伤心不已,也冒了泪,气息哽噎。
好一会儿才平复了,道:“白妹妹聪明绝顶,原就能力非常,本宫甘为俯首,这六宫的事情有她替我操心忧劳着,我落得无事一身轻,清净养神,该感激才是。”
岳氏根本没听出女儿话中含义,气得直想打她几个耳光。
定柔近两日右眼皮不停的跳,记得上次就是这样,玉霙姐姐出事了。
心里翻来覆去的慌,如刀刃悬于顶,不知什么时候会落下。
果然,那一天下晌几个司正监和司正女官气势汹汹进了一坞香雪,托盘端着一条绣帕,是定柔前不久丢失的,在白虎门一个禁卫身上搜检出来的。“传宸妃娘娘口谕,慕容美人有私相授受,私通侍卫之嫌,着一坞香雪所有人等,带去宫正司问话。”
不容辩驳,五花大绑便捆上来了,白绫堵上了嘴。
定柔独自被关在一间暗室,守着一盏蜡烛,等了一夜也无人来审她,天亮的时候两个医婆进来,要验她的身,她无奈,只好给她们查验。
第三天才被放回来,刘嬷嬷和两个丫鬟皆受了刑。
刘嬷嬷是被春凳抬回来的,遍体纵横交错的血痕,人事不省,两个丫鬟双手受了拶刑,血肉模糊,哭着说,刘嬷嬷把罪责全担下来了,招供自己拿了姑娘的绣品让人倒卖,美人全不知情,才免了我们受苦,不然手指都要夹断了,司正女官念嬷嬷年事已高,只令打了十下廷杖,以儆效尤,嬷嬷挨了不少鞭子。
定柔心都要碎了,去太医署求了半晌,只给了几粒止疼丸和一些治伤的汤药,御医们有品阶在身,是内庭命官,只奉事宫中主子,断无为一个不得宠主子的奴才出诊的,医女们无有口谕,不得乱走动。
刘嬷嬷昏迷到半夜,发起了高烧,牙关紧闭,汤药无法进。
定柔来回在太医署奔跑,把所有票银拿出来,太医署宫直的两个御医,却没一个人看一眼,定柔跪在门边哭求,磕破了额头,御医被缠的不耐烦,遣了一个一学徒女医工来,切了脉,翻开眼皮看了看,摇头:“小可学术浅薄,若小病小痛还可开方医治,这生死垂危的,攸关人命,是要担干系的,美人还是再去求大人们吧。”
收起小迎枕,急急离去了。
定柔跪在床前,泪水泗流,狠狠扇了自己两下耳光,都怪你,一念之差连累了无辜,若跟着师傅钻研学医,怎会如此困苦,嬷嬷若有事,你当以死谢罪。
到了天破白,鼻息也渐渐微弱,定柔怕极了,跑出韶华馆,死命在宫巷奔,昌明殿在哪里?在哪里?我去求他,只要能救活姆妈,我任他处置。
晨起的青石地略微带着潮湿,脚步清脆,东方一颗明亮的星子,是启明星,她循着那个星星的方向,过往的内侍监见到有人横冲直撞,立刻警觉地在后头追,出了一道垂花门,迎面撞上一行仪仗,和两个宫娥撞了个满怀。“放肆!竟敢惊扰皇后娘娘凤驾!”
皇后?
她跪下来,朝着肩舆磕拜:“求你们救救人吧”
舆轿里柔缓温和的声音:“是何人?”
宫女禀道:“回娘娘话,是慕容美人。”
“慕容美人?”纱裳挽起,一个身着黄地织金凤莲纹宫妃大袖衫,红宝鸾凤金步摇冠,系着金缕佩绶,容色秀丽,神态温雅高娴的女子起身出来,搭着宫娥的手臂,望着地上娇巧的身影,道:“本宫记得你,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定柔知道遇到好人了。“回娘娘话,我的宫人被冤受了刑,生命垂危,太医院没有人出诊,求您”
皇后已然明白了,对内监道:“传本宫口谕,着郑太医等人速速救人,用最好的药。”
旁边的韩嬷嬷推推皇后的肘:“娘娘,这案子可是宸妃娘娘的人审的,您不好出头的太医署那边,不回禀宸妃是不便出诊的,慕容美人是陛下厌恶的人你若出手,岂不平白落得猜忌,再说还要去给太后请安呢。”
定柔没想到高高在上的国母还要顾及这些,刚燃起来的希望被迎头浇了冷水,只听皇后道:“见死不救,岂非德行败坏,那本宫还有何颜面忝居后位?何能母仪天下垂则辉彤管?你亲自跑一趟太医署,就说本宫说的,若还请不动他们,那本宫这个一国之后,便亲自去,求他们,可行?”
定柔连磕响头,感激涕零:“谢娘娘!谢娘娘!”
我走进这座高墙禁苑,第一次知道什么叫温情。
皇后对定柔说:“本宫那里有保存的红参,且让她们去取,快回去罢。”
定柔磕头如捣蒜。
有了皇后的口谕,太医署医正和几个进御的御医匆匆来了韶华馆,轮流为刘嬷嬷听脉会诊,因无法进药,其中一个施了几处金针,到了晚间发紫的嘴唇渐渐有了血色,鼻息顺畅起来,两个丫鬟手上缠着药,无法自理,定柔自己去领了膳食,照顾她们饮食起居。
两天后刘嬷嬷才醒转,有气无力的声音说:“我活了一辈子,只当大宅院里险恶到了宫正司,见到那些刑具才知道小巫见大巫了”
定柔端着参汤喂她。
皇后时常差人来问候,待嬷嬷能下床,定柔打定了主意,无论如何不能让她们再跟着在这里苦熬,去了霓凰殿,跪在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