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元湘语塞——她果真被元成算中了!掩不住的懊恼在对上元成眼底隐隐的笑意时变成气恼,不甘地望了望几位神态自若的教习,突有灵光闪现,对了元成便又是笑靥如花,“我不记得不打紧,三位教习自个儿一定是记得都选了谁的,就请她们自个儿……”
“不妥不妥不妥!”
元成不等答话,安王元信先跳出来摇头了,“字幅上都是隐去了名字的,教习们上哪儿知道她们选的都是谁的字?难道要把那些字都扛了来、让教习们一轴一轴地找不成?那哪还能叫做赏赐、不整个是在罚她们做苦工了?”
“信王兄!”
元湘作色,只是不等她对元信发难,元沁倒是先站到了他一边,“信王兄说得有理。要那么挑下去,今夜竟是什么好玩的都不用玩了就到三更了!”按俗例,冬至夜的火烛至少要亮到子时,届时接上又一轮节气的初始阳气,故而会有许多戏耍之事以免人沉闷早睡。
元沁这话显然极得人心,诸位皇子公主口中不说,神情却都是赞同的了,元沁又道,“太子王兄,你要就是不知道赏什么好,我也能给你出个主意,”不等人问就接着道,“你就赏她们每过一段日子回一趟家,保准她们乐意——那就不用想家想到偷偷地哭了。”
元沁说这话时瞄着木槿郡主,明眼人就都明白她这话的由来了,木槿自然也是明白的,想要辩,却只是张了张嘴就先脸红了,只得低下头去。元成则已面向了帝、后,“儿臣觉得寿昌公主此言极具情理,请父皇、母后斟酌。”
他忽然用了如此郑重的口气,皆因他知这样的事涉及宫规礼法,不能轻率,而他并不回绝元沁,反报之于帝、后,他的倾向也就可想而知了。此事是后宫内政,故嘉德帝望了皇后,但笑不语,皇后慢条斯理地瞅了元成一眼才对座后侍立的人道,“傅姑姑,记下吧,过后你们好好商议商议。”
傅尚司恭声答应了“是”。皇后又道,“把那三个一块儿算进去吧。省得一桩好事有的得了有的没得——都是为皇家做事的,就休分什么功劳苦劳了,”傅尚司又答应了“是”,皇后却对她悠悠叹了一声,“转了一大圈儿,这赏还得本宫出,早知如此,何必费这许多功夫?”
皇后话落,殿中又是一片笑声,德琳三人都离座叩首谢恩,丝毫看不出当中谁曾在太子和弟妹们论赏时心神不定过。
嘉德帝这时因儿女们说起“赛墨”而想起件事,问乐平公主道,“湘儿,今岁坤榜的排名如何?”
元湘正在和元沁纠纠缠缠地理论着什么,听到皇帝问到她了,忙起身回话,“禀父皇,和您预料的相差无几:榜首正是骆清远骆少师,榜眼是徐侍郎的长子徐兴祖,探花是魏云庭魏翰林,第四是工部的杜昭杜郎中,第五则是俭王兄,这也是皇族子弟里唯一一个上榜的人。”
“哦?”嘉德帝来了兴致,“这若没有宁王撑着,皇族子弟岂非全军覆没?”元湘点头称是。嘉德帝叹,“幸亏有宁王!”温润如玉的宁王元俭忙谦逊躬身,口中道“儿臣惭愧”,嘉德帝笑道,“惭愧的不该是你!湘儿,那其余诸人能占个什么位置?”
元湘便从高到低一一报了出来,“……信王兄三朵,俊王兄两朵,王兄两朵,没报的就是颗粒无收的。”
元湘公主的好记性在宫里有口皆碑,故众人对她不看簿册就报出的数字并无怀疑,除了安王元信。
“怎么可能,湘儿?我不过才练了不到一年的字,我怎么可能比王兄多?”元信对自己的字很有自知之明。
元湘笑指着元沁道,“这你得问她。”
元沁道,“别问我。我也不知道那是你的字,光是觉得那字写得曲里拐弯儿怪好看的,故而就投了。”
元湘笑道,“不光她投了,她还鼓动潇儿、漓儿一块儿投了。”潇、漓是两位年幼的公主,加起来还不到十四岁。
元信头上青筋直冒,“我写的那是篆字!”还曲里拐弯儿,当他那是鬼画符啊?!
元信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满殿的人皆掩口胡卢,宁王元俭都忍不住摇头,“可别让清远听到这些话!”任哪个师傅听说教出个写字“曲里拐弯儿怪好看”的徒弟都不会觉得是荣幸。
嘉德帝更是开怀,“还好沁儿能鼓动的人不多,不然照这样子出来的坤榜可真是贻笑大方了!”又对元成道,“太子今朝更名为孙山,真是可喜可贺!”
嘉德帝这是拿“名落孙山”的典故来嘲弄太子在皇族子弟中排名最末,众人听了多有偷笑的,元成倒不以为意,一本正经道,“儿臣觉得还好,父皇,曲高历来和寡。”
嘉德帝听了笑道,“难得太子豁达!只是湘儿,太子的知音又是何等样人?”
元湘笑望了望元成,元成也正望着她,兄妹两个交换了唯有他们自己明白的意味深长,元湘对嘉德帝笑着摇头,“父皇,那个我还真未留意——我只叫人把上榜的那几幅字都是谁投的记下来了,母后的伯乐奖是要据此发放的。余下的光记了各人所得金花的总数,并未细分都是谁投的,信王兄这个不过是沁儿她们投的时候我正好在场才知道的。要不我叫人去重查了再来禀告父皇如何?”
“那倒不必了,”嘉德帝摆手,“兴师动众一查,谁都知道我们的太子殿下收获惨淡,不光是他、连投他的人都面上无光了。要公平说,我们太子殿下的字还是极有风骨的,投他的人也算得上独具慧眼,可惜得不着伯乐奖,太子,你这是误人匪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