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琳对韩颖也无话可说了。
韩颖得意,对燕云秋道,“看,让我说着了吧?”复对德琳道,“谭教习和徐教习不对付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那一位这回得了个好差,风头无两,这一位还能不眼红?没说眼珠子瞪出来砸脚背已是她的长进了,怎么还能指望她一句怪话不说?”
燕云秋闻言直推她,“听听你这嘴!你就不能装聋作哑给人留点儿颜面?”
韩颖道,“我这还不算给她留颜面?这要是陆教习在,只怕她一高声儿那会儿就直接跟她呛上了呢!”瑶筝的住处在听松轩的另一方向,故散出来后并未与她们同行,“不过我也纳闷儿,杜教习你对她说什么了?我怎么看她被你训得服服帖帖的?”
“韩教习说的什么?”德琳摇头,“谭教习是听训的人?不过是闲谈两句罢了。”
燕云秋看着她,抿嘴儿笑,“就是闲谈把人谈得火气全无才叫人佩服呢。”
韩颖愣了愣,也笑起来,“燕教习,看来我还真得多跟你学学怎么说话:你这一句可比我那好几句说得都清楚明白!那杜……”
“好啦,韩教习,你就别拿我打趣了,”德琳告饶,不愿她们再在这个话头上打转,“我真是服了你了,这几日一练一整天,你都不累的么?还这么有精神。”
“累自然是累,可就因为累才更要找些有趣的事来调剂调剂,不然岂不是在累之外还加了个闷?”韩颖笑。
“快打嘴吧,”燕云秋笑骂,“人家的窝火事到你这儿成了有趣、调剂,你这不是幸灾乐祸么?”
“哎,燕教习,你话可不能这么说,”韩颖为自个儿正名,“我要是到处跟人宣扬呢,那是能叫幸灾乐祸,如今不过是跟你们两个说笑,又有什么要紧?我这个人是不会去挑唆是非的,可要有现成的是非摆着也断不会不看:我今日不看旁人的笑话,当不了我自个儿出笑话的时候还是会被旁人看,那何不得看且看?”
“你听她这些泼皮话!”燕云秋对德琳摇头,睨着韩颖道,“你都这么精明了,把人心世情算得透透的,还用担心会出笑话被旁人看?”
“那可不好说,世事无常你没听说过?像……”眼光都溜上德琳了,想说杜教习也是精明人,前一阵子不也落了个灰头土脸?到底觉得这么说不妥,一笑,把话转了,“像宁王殿下,打从咱们入宫起,谁听说过他有过人处?可看看这几日,谁有他的风光?天天来听松轩那里三层外三层的人,他们冲什么来的?宫娥内侍是看热闹的,皇子公主们是连看热闹带助阵的,那么一些朝臣也过来……”
“他们也是来看热闹的,先睹为快嘛。”燕云秋堵她。
韩颖冷笑,“你当人人都有闲心?我看他们中至少有一半的人,看热闹是假,来巴结人倒是真!”
她说得斩钉截铁,燕云秋苦笑,看德琳,德琳回以苦笑——韩颖说的并没有错:帝、后虽未亲驾听松轩,可对这边的景况想来是了如指掌的,嘉勉的旨谕已传过来好几道了,更指派了太子殿下率宣王、宜王等出宫勘察确定巡游线路、部署沿线护卫等,以便宁王不必为杂事分心,能少些操劳。太子殿下亦极是尽心,凡有举措都及时来告诉宁王,请他做最后定夺。他尚如此,工部、兵部等等办差人的恭敬就更不在话下了,凡此种种,连瞎子都能看出宁王现如今的炙手可热。只是这样的事情心知肚明就好,说出来就不大是意思了,韩颖却不管她二人作何感想,自顾道,“其实谭教习枉做小人了。”
她忽然又说回谭玉君,德琳、燕云秋相视一眼,无话可接,只得接着苦笑,韩颖接着道,“她整日和徐教习较劲,较不较得过先另说,她这不依不饶的劲儿可是落了形迹的。反观人家徐教习,大面儿上对她从来都是客客气气的,实在被她挤兑得不像了也不过是一走了之,看着是落在下风,实则为自己赚了个能容人的名儿,该有的好事儿也一样没落下,你们说那谭教习何苦?”
燕云秋道,“你这些话倒是道理,何不当面说给谭教习听?”
“我闲的?!你没听杜教习刚还说她哪是听训的人?一旦她的怪脾气上来,再觉得我是在帮徐教习说话,我那不是自找晦气?咦,”她忽然斜了眉眼,“这些话你们两个没想到过吗?哦,你们不去说,倒撺掇着我去,你们可真是会做好人……”
“我们不是不如你能说会道嘛。”燕云秋笑。
“得了吧,”韩颖白目相向,“你以为我是猴儿,给个枣子哄着就能上树?”
燕云秋、德琳闻言“嗤”的一声笑了出来,韩颖自个儿回过味儿来也忍俊不禁,作势要去呵二人的痒。德琳一看忙不迭往燕云秋身后躲,燕云秋强挽住了韩颖的手,笑着回顾德琳,“乍入宫那会儿,我总觉得这位也是个争强好胜的,还想过要离她远着点儿,没想到几个月处下来,觉得她也就是嘴不饶人有时候怪讨嫌的,别的上头还真……”
“你这是夸我呐?”韩颖不领情,佯装生气要夺手,未挣开也就由得燕云秋挽着,边走边道,“争强好胜怎么了?谁生来就是甘居人后的?只不过“争”、“好”也得有个起码的考量:珠有珠光,月有月华,都不挨边儿的事偏要比个高下,不是自寻烦恼吗?就是觉得自个儿有了不得的本事,也不用就急得穷形恶状的,静下心来等就是了,等到合适的机缘,像宁王那样来个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岂不更让人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