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慧皇后道“听德琳回来说,王妃的贴身侍女和乳母都极规矩,想来她自有一套。况且王府里从总管到侍从,不乏宫里过去的,想也乱不到哪去。”傅尚司遂未再言。过后的事如仁慧皇后所料,从封了门,李蕙专心抚育幼子,非必需连二门都不出,府中人则各司其职,井然肃正,有心人也挑不出可诟病处。如此,直至敬信侯元恪律过了束发之年,宁王府才又重开正门,此时,宁王妃早成了世人口中的佳话。
当日元沁回去把仁慧皇后和傅尚司的话学给德琳听,不解为何“为母则强”,问“是说兔子逼急了也咬人的意思?”
德琳扶额,“您这跟谁学的?我可没教过。是说天下的母亲,为了自个儿的孩儿,都会用尽心血,哪怕再柔弱的,也会变得铜头铁臂一般。”
“我跟陆教习学的。”元沁得意,“她说别看兔子被老鹰抓,可兔子也会蹬鹰……”
“好啦。”德琳摇头,看到元沁听到她说的话时若有所思,约莫是又想到了云贵妃。她要扯开话头,她也就由她,“您就这么信口开河,满嘴俚语吧。哪天我被姑姑们或者娘娘们教训了,您可就顺了心了。”
“这不是在你跟前儿才说嘛!”元沁撒赖,一面却意兴阑珊了,“一想到陆教习要走了,我这心里,真怪不是滋味儿的。”
德琳看了她一眼,懒得接话:心里更不是滋味儿的,是她这个教习吧?
她送亲归来,瑶筝不在宫里:忠勇侯老爷子急病,自己怕不好,想见这唯一的孙女儿,皇家开恩,令她回去侍疾。等她销假回来,可就告诉德琳一个令她瞠目的打算:她要出宫。
“我想得很清楚了,姐姐。这武教习,当初还有过些用场,可后来你也看到了,公主们连书都是不能不读罢了,武还有什么非练不可的?天太热了不能练,天太冷了不能练;累了不能练,不累不想练;病了不能练,好了不用练。我管,管不了,不管,要我有什么用?尤其馨平公主已经嫁了,华昌公主也在议亲,是,因宁王的事暂停了,可早晚……”
“瑶筝,说实话,到底为何?!”德琳不听她再说:说的都是实情,可这不是刚冒出来的事,之前不在意,还玩笑说皇家愿养她这么个半闲人,为何突然就不能接受了?“安王殿下知道么?”
“关他何事?!”瑶筝扭头,可扭得不够快,德琳看到了她咬着的嘴唇和快哭出来的样子。
“到底怎么了?”德琳等瑶筝平静些了才又低声问。
“我和他是不可能的。”德琳点破了,瑶筝也不再遮掩,低着头道,“他……,和我不是一路人。这样子还要在宫里待下去,我……,长痛不如短痛,我离了这里……”
“怎就说到不是一路人了?你还在为我家当初的的事怪他?瑶筝,那真的不是安王能左右的……”
“也不光那一件事。”瑶筝看着德琳,“后来又有些事……。有一回他急了,说‘瑶筝,我不能总跟着你玩耍游乐,我有许多正事儿要为父皇和王兄分担’。我可从未说不要他分担正事,可惜我只会玩耍游乐……”
“他这么说的?!”德琳也恼了,什么叫“总跟着你玩耍游乐”?当初走到一起不正是因为趣味相投?玩耍游乐不也令他流连忘返?再说瑶筝只是单纯,并非不通情理,好好儿教她怎么……
“他说什么也无甚紧要。”瑶筝挽了德琳,看着远处的楼台,“你觉着,皇后娘娘能愿意我做安王妃么?”
德琳一顿,瑶筝她……
瑶筝可已偏头对她笑了,“姐姐,你也知道不能。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皇后娘娘怎么看我,我其实早有感觉:不跟安王在一起,她对我不说有多好,至少无恶意,可要想跟安王……”瑶筝摇头笑了起来。
“如果你真想……”德琳挣扎着想劝慰:如果真想和元信在一起,可以再想辙,尽管会难:从前元成暗示过她,可……
“我不想。”瑶筝干脆。
第185章露晞(三)
“如果你真想……”德琳挣扎着想劝慰:如果真想和元信在一起,可以再想辙,尽管会难:从前元成暗示过她,可……
“我不想。”瑶筝干脆。
瑶筝说我本还狠不下心,可这回家去,每日里跟祖父、爹娘、叔叔伯伯婶婶伯娘们一起,兄长们、嫂子们,弟弟们,人人看我都是心里眼里的笑,我忽就觉得自个儿傻:我明明是被人捧在手心儿里的宝,为何要把自个儿勉强成受气包、每日绞尽脑汁去揣摩、顺应旁人的心意?一天、两天,三个月、五个月,我或者能为了谁忍一忍,可要是三年、五年、一辈子呢?我定是忍不了的,便是我的家人,也断不会容许我忍:他们千疼万爱长大的,不是为了将来去受谁的磋磨。如此,我还能不拿定主意吗?
“可这宫也不是你想出就能出的……”德琳未提元信:略微将心比心,便能想到瑶筝此时最难受、最舍不下的便是他,可,也只能舍了——那种苦,她体味过,是以更不忍去触及瑶筝的。
“祖父说他会托镇南王妃向皇后娘娘说情。再不行,他就再病一场,总能接了我家去。”瑶筝振作了精神,“姐姐,我唯觉得对不住你,本想着与你同进同退,有事也能是个照应,如今却只顾着自个儿……”
“你好好儿的就比什么都好。”德琳摇头,心中伤感,“你要知道,一旦说了出宫,可就收不回来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