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没有追溯到视线的来源,这样的感觉持续依旧,并且随着自己的逐渐失势,对方越发明目张胆,霍西川只能选择默不作声。
被监视和被跟踪他并不习惯,但并不意味着他短暂的人生中没有过这种体验。
霍西川神态如常,落座,和蛇头讨论着偷渡的具体事宜与利益分配,那被观察的感觉依旧驱之不散,这叫他有点不耐烦。
他最近过得的确不如意,地盘被李寄明渐渐蚕食,警察们也像闻到味道的苍蝇一样纷纷过来找他的麻烦,但他的烦躁并非由此而来,他感到焦躁、不爽,全是因为两个人。
两个长得非常相似的人。
他当初曾经把他们认为是一个人,甚至自我麻痹自欺欺人了许久,但直到他们同时出现,霍西川才能发现他们其实并没有那么类似,神情冷淡的是白越,轮廓更为尖锐,眼睛稍微上挑,清冷的神情里带着几分无意的撩人,情绪更加外露的是顾远,他看起来分明有种年轻的英气,像个少年人一样有着兴致勃勃不肯低头的神采。
这两个人他都曾经拥有,但也一并失去。
他们什么时候认识?什么时候在一起?认识他是否就是他们一早的合谋?
他们之间的一切都是一场欺骗,但他如今却并不是完全只有愤怒,各种各样情感仿佛旋涡将他吞噬,叫他几欲窒息。
他想把人抓回来狠狠逼问,想要从内到外掠夺他的一切,想要确认那些背叛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
但霍西川忍住了,他如果被纯然的情感操纵,他不会活到今天,也不会成为如今的霍西川。他将那些凌乱的想法压制到了内心深处,他面前的事情太多,他可以一件一件来解决。
慢、慢、来。
霍西川和蛇头虚与委蛇地交流,言语间确定之后的安排,那之后这件事他会交给下属,他本人将不再出面,蛇头偶尔想要试探他如今的真实情况,却被他的眼神话语逼了了回去,今夜平淡正常得无比乏味。
蛇头喜欢热闹,他们并没有选在包厢,大厅金碧辉煌,赌徒们杀红了眼,在盯着自己的筹码和桌上的形势,也有赌徒去领用免费供应的红酒和水果,稍微冷静下就会投入下一场赌局,蛇头在一旁吞云吐雾,霍西川看着面前的情景,几乎有些冷酷地想,他也曾为这里花费过诸多心力。
在霍西川出神的时候,一个赌徒一个趔趄,手中的酒杯一歪,就整个地泼到他的脸上。
&ldo;你在干什么!&rdo;
蛇头大声嚷嚷起来,这叫人们的目光都聚集到有些狼狈的霍西川身上,周边的侍者保卫察觉到不同以往的气息,也跟着围过来。
这个赌徒看起来很年轻,看起来并不认识他,也没有注意到周围形势的不同往常,他用更大的声音喊道:&ldo;你拽个屁啊!&rdo;
他一把就将酒杯摔碎,地面碎玻璃伴着酒液,显得凌乱不堪,他从怀中掏出水果刀,毫无章法地就要向霍西川砍去!
霍西川侧身一避,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摸出了手枪,他完全没有瞄准,只凭借着自己的手感随意开了一枪,那一枪落在赌徒的肩头,他吃痛退了一步,水果刀也随之落了下来。
而伴随着枪声,赌场也尖叫声一片,人们不顾还在桌上的筹码,纷纷想要躲开这个混乱发生的地方。
此时的保卫已经将赌徒控制住,霍西川掏出手帕擦拭着溅上来的血液,笑着低声对蛇头说:&ldo;见笑了。&rdo;
蛇头挥了挥手,正想说点什么,注意力却被另一些声音吸引住。
‐‐是警察来了!
警察们如同潮水将赌场包围住,站在中间的霍西川却显得无比从容。他面对着前来的警官,慢条斯理地说:&ldo;我有持枪许可。&rdo;他的口气甚至还有些居高临下的温和:&ldo;其他问题可以和我的律师交流。&rdo;
警官胸膛起伏,隔了一会才压抑住自己的怒气,用冰冷的声音说:&ldo;我知道你有持枪许可,我们这次指控的是你非法开设经营赌场的事!&rdo;
&ldo;我?&rdo;霍西川失笑,&ldo;那麻烦警官先调查一下这个赌场的所有者究竟是谁吧。&rdo;
蒙丘震怒地拍桌而起,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监控的画面,耳机里仿佛还回响着方才霍西川胜券在握的话语。
蒙丘一把扯下耳耳机,怒吼道:&ldo;赶紧查查霍西川的赌场信息!&rdo;
而监控画面中,霍西川仿佛锁定了镜头,对着他抬起嘴角,微微一笑。
半小时后,蒙丘沉默地坐在办公室中,面前是一沓资料,警察们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
呈上来的文件里,那个赌场的所有人以及拥有者,赫然是李寄明。
蒙丘曾短暂地怀疑过是否李寄明和霍西川联手,但他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猜想,因为李寄明现在的负担不小,他不可能冒着赌场被查封、自己被带走接受调查的风险做这种事情。而霍西川的行动最近一直在他们的监视之中,但这个赌场股权经营权的转变却正是前段时间才完成的事情,这样的交接他们本不该错过,但从事实而言他们已经是被蒙蔽在内,正是自己人出了问题!
霍西川是怎么做到的?何时做到的?这个行动就连李寄明都能绕过吗?不……李寄明不一定知道白越在和警方联系,那个出来碰瓷的赌徒似乎也并非李寄明的安排,然而霍西川在风声这样紧的时候,早就完成了经营权的交接,不动声色挖了个陷阱,利用着他们的互不知情,而把他们狠狠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