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不知道是应该哭好还是应该笑好的时候,赵总端着酒杯,依然文质彬彬,依然一副学者作派地进来了。他笑容可掬地客气着:&ldo;今儿,我这儿有三拨客人,一桌是爱农银行京兴市分行,一桌是京兴市政府,一桌是你,合作银行的柳小姐!照顾不周,多多包涵啦!&ldo;
与赵总一连喝了三杯苏格兰的薄荷酒,趁赵总和李雅菊贴坐细语的当口,我借故去卫生间溜了出来。
我本来只是想给王、李二人一个私秘空间,自己躲得片刻清闲,本不想探听什么。可一到一楼,我的好奇心突然上来了。我大模大样地问刚才带我们到后院大棚里去的那个女服务员:&ldo;爱农银行的客人在哪一个房间?&rdo;见女服务员一副疑惑不解的样子,我撒谎道:&ldo;我想给我的领导敬一杯酒!&rdo;
女服务员立刻笑逐颜开了,引导着我穿过大厅,直奔角落里的一条甬道,而后把手一指,告诉我说:&ldo;小姐请您一直往前走,一号雅间和二楼二号雅间都是赵总的客人!&rdo;
我独自一人穿过甬道,找到了一号雅间。见四周寂静无人,便悄悄地探头向门上的窗户望去。只见里面古旧而豪华的餐桌上,围坐着三个人:一个尖嘴猴腮、三角眼;一个鼓眼泡、大背头,丑陋无比;剩下的一个长着一张瓦刀脸。我认出来了,这三个人竟都是我曾经认识或见过的坏蛋!第一个是孟宪异、第二个是远飞歌舞厅的副总高大年,第三个则是在泰国追杀过我的史笑法!这三个根本不搭界的坏蛋怎么会聚拢在一块儿?怎么会成为薇州摩托车集团公司这个华裔泰国人的坐上客?!
我把耳朵贴在门缝,只听到他们断断续续地讲:
&ldo;姓耿的,丫偏要把这些烂帐由银行核销!怕露出丫的屎屁股来!这回,丫再敢拔份儿,老子就让丫撂这儿,把丫嚼巴嚼巴吃了!让丫回不了京兴!&rdo;这是一个陌生的声音,说话的大概是史笑法。
&ldo;我瞧呀,这回丫不管怎么着,也得他妈的扛着了!我不能像上次在曼谷让姓王的逃了一样,让姓耿的再孬了丫子!&rdo;这声音很尖,大概是远飞歌舞厅的那个丑男人,高大年。听了他的话,我终于确定了:原来在泰国和史笑法一块儿追杀我和王学兵的,真就是披着歌舞厅副总合法外衣的这个丑男人!
&ldo;扛着一丁点儿风险也比让咱直接把他抖搂出去强呗!这他还整不明白吗?&rdo;这声音是东北腔,说话的一定是孟宪异。
史笑法又说:&ldo;我还真的佩服您孟总,不愧是个大博士!如果没您呼风唤雨的安排,咱们咋能有今儿的桃园三结义!&rdo;
没想到丑男人高大年除了&ldo;丫头的&rdo;和&ldo;他妈的&rdo;,竟然也会说几句文明的顺溜话,他尖着嗓子,发挥其大概从歌舞厅里炼出来的功夫,像唱戏一般地吟诵起孟宪异的丰功伟绩:&ldo;京港娱乐城,断然截赃,一盘录相带下课了章亦雄;天海海滨,飞砂走石,吓跑了穷凶极恶的不速客;游走鱼龙,说&lso;王&rso;降&lso;耿&rso;,才有今儿的大团圆!&rdo;
孟宪异照例进行了虚伪的谦虚:&ldo;这不是糟改俺嘛!你俩还不是一样,没你俩在泰国促一下王学兵,他现在咋能这么乖巧!没你俩的勇武,清水洼的钉子户咋能赶走!俺们新的高尔夫公司又咋兴建!没哥儿几个的帮衬,俺一个人再多一个博士的脑袋,也扯不出啥大动静儿!&rdo;
我惊愕了,原来孟宪异竟和史笑法之流完全搅在了一块儿!原来他在京港娱乐城一改阴损寡言的举止,怪异地招出方子洲的录相带,果然是别有用心的!原来远飞集团天海公司烂尾楼上飘下来的板砖也是他亲自或授意而为!难怪我独自在海滨漫步时在餐馆里见到了推杯换盏的他!原来,清水洼推平钉子户住所的勾当竟也是孟宪异之流所为!
那么,王学兵又会是什么样的人,只是简单的玩弄女性和权术的高手吗?那个&ldo;说王降耿&rdo;中的&ldo;耿&rdo;是谁,难道就是京兴市政府办公厅的耿德英助理吗?这伙人串乎在一块儿到底想干啥子?
忽然,听到甬道外面传来了脚步声,我赶紧离开门口,悄悄地转身,上楼,继续找二楼的二号雅间。一上楼来,不禁让我大吃一惊:在二号雅间的门口,我竟发现了方子洲!
24、龙虎斗(4)
由于我蹑手蹑脚地没一点动静,再加上他全神贯注地干他的偷窥勾当,他竟然没发现我的到来。他戴着一顶我从来没见他戴过的运动帽,他的头和帽子正对着门口的窗户向里张望。他的手里拿着一根细而软的铁丝,那铁丝的一端连在他的裤子兜里,一端弯曲着插进了门缝。
看他摆弄运动帽的精心、端正、平稳劲儿,我猜想,他的运动帽里一定藏着摄像机,而现在他正拍摄着屋里人的一举一动。他手里那根神奇的铁丝一定是个录音探头。正因为有了这些先进的设备,才使得他的偷拍总能保证那么高的质量!
我离近了方子洲的时候,他大概从我的呼吸里判断出有人到来,全身不觉一颤,回头见是我,惊恐的双眼才立刻放了光。他对我点点头,把实指在嘴上竖了一下,示意我别出声。我也把手指了指楼梯口,示意他马上就有人来。他对我摆摆手,告诉我:没关系。于是,他就回转身继续对屋内进行拍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