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海泠把东西买来了,奶奶又指挥她摆盘装菜倒酒,然后&ldo;去路口看看你爷爷的车来了没&rdo;。
那天海泠在路边站了好一会儿,直到表弟来叫她,说奶奶睡着了,等她醒来就忘了‐‐她才回家去。
那瓶酒她也带回家去了,放在厨房里做料酒,现在也没用掉一半。
现在奶奶又让她打酒了,海泠想打就打吧,只是不知道那家小铺子还在不在。
我说什么铺子,土酿老黄酒的铺子?
海泠说是啊。
我说那差不多都关了吧。
海泠说,我一开始也这么以为,结果人家不但没关门,还做得红红火火的。
那天下午,她提着空瓶走到那家铺子那儿,抬头就看到新挂的牌匾‐‐黑底金字的大匾,和她在首都看到的那些&ldo;老字号&rdo;一样气派。
里面的铺面也装修过了,照着水乡风味做的,活脱脱从语文课本上出来的。掌柜的老爷子笑嘻嘻地靠在柜台后面,问她,来打酒?家里有客人?
海泠&ldo;嗯&rdo;了一声,没细说。她说你这儿做得挺好啊。
老爷子&ldo;诶&rdo;地叹了口气说,去年这时候,差点开不下去,要关门回家啦。
他说这镇上,除了几十年的老街坊老头老太太,谁还喝老黄酒啊?光是去年一年,咱们这儿就倒了多少铺子?
海泠说,那怎么办的?
老爷子很得意地笑笑说,还好我家小子聪明,他说镇上没人喝了,就卖到镇外头去‐‐他给家里的酒注册了个商标,带着全国各地跑,总算是拉到了点儿生意,倒闭不了啦。
老爷子说,今年上半年,他野心大了,三转四回头的,弄了两瓶黄酒到日本‐‐鬼子喝了&ldo;哟西哟西&rdo;,直接拍案下单,就要咱们的酒!
老爷子一边说一边舀酒往海泠的瓶子里灌。他说这下子,总算轮到咱们去赚外国人的钱了‐‐这小子也真是会给我添忙,照这么下去,明年咱们家就得买厂房雇工人,不然哪来得及啊!
海泠想,清墨说得对,这确实是个好时代,努力和实力都不会被辜负。
毕竟,新时代也不是开着推土机来的。
海泠提着瓶子出门的时候,又抬头望了望那块新做的匾。
‐‐她看到有个老爷爷坐在房顶上。
他笑眯着眼,圆脸红通通的,像个小孩子似的&ldo;啪嗒啪嗒&rdo;晃着腿;他也看到海泠了,好像要张嘴打招呼,结果打出一个醉嗝。
海泠也咧嘴笑了。
然后她就提着酒瓶去了姑姑家。
‐‐然而家里没人在,谁也不在;整间屋子安静得像个空盒子。海泠心里一咯噔,立刻放下酒瓶,四下查看。
她在餐桌上找到一张纸条,是姑姑写的。
第一句话就是‐‐&ldo;奶奶晕倒了&rdo;。
海泠二话不说,几乎是飞着跑去医院。
奶奶住院了,脑血栓,还好发现得及时。海泠刚到,就看到医生叫着姑姑在走廊上说话。
医生说,现在情况暂时稳定,但还不能算脱离危险。他又问,老人高寿?
海泠抢上去说,这是什么说头?
医生解释了一下,他说要是年纪大了,那就建议住院观察,保守治疗,不然用药猛了,怕老人身体受不住。
奶奶当时七十多岁,海泠不知道这算不算年纪大。医生又和姑姑说了些什么,她也心思没听,放轻脚步进了病房。
奶奶闭眼在床上躺着,身上盖的被子几乎没有隆起,看上去就像被埋在床里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