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筝不自觉地哆嗦了一下,赶紧低下了头,庆幸自己最近挨冻受饿,瘦得形销骨毁,不至于让二皇子一见钟情。二皇子还是细细打量了她一会儿,月筝如坐针毡,还好隽祁&ldo;虚弱&rdo;地又说了句什么,二皇子才收回眼光,告辞出去。确定二皇子走远,刚才还恹恹垂死的隽祁一扫颓势,傲慢地吩咐月筝,&ldo;你看看他都带什么来了?&rdo;下巴一点桌上二皇子带来的一堆物品。月筝也挺好奇,再不和他置气,走到桌边一一翻看,除了有名的药物和贵重的补品,还有不少阵前难得一见的食物水果。看着新鲜无比的贡品苹果,月筝咽着口水恋恋摸了又摸。隽祁瞧着她,讥嘲地嗤笑了几声,&ldo;把那些吃食挨个都吃一点儿,你要是没被毒死,再给我吃。&rdo;月筝双眼发亮,试毒可真是个好差啊。不顾吃相难看,她把糕饼水果逐一吃了个遍。&ldo;慢点吃!&rdo;隽祁看不入眼,&ldo;不然我都不知道你是被毒死的还是撑死的。&rdo;月筝吃的开心,不屑理他,正犹豫要不要趁他不注意拣格外好吃的再偷塞几口,胡嬷嬷送二皇子回来了,进帐就瞧见月筝扑在礼物上狼吞虎咽,几个箭步冲过来一把掀翻了月筝,虎着脸责骂了几声,被隽祁阻止。隽祁又对她说了什么,胡嬷嬷悻悻住口,狠瞪了坐在地上的月筝一眼。月筝故意心满意足地擦嘴巴,斜睨她挑衅。胡嬷嬷横眉立目却终于没再动粗,高声喊其他的勐邑少女来把东西都收拾出去。月筝心里暗恨,这个老东西是防她偷吃吧?月筝觉得胡嬷嬷因为&ldo;试吃&rdo;事件和她结了大仇,以前至多是对她不理不睬,现在简直多方针对,下定决心折腾死她。伺候隽祁的勐邑少女只留了两个,其余都被送回大彤关,隽祁受伤,故意养病不出,保留实力,天天高卧在营帐里。胡嬷嬷事事使唤月筝打理,月筝开始还不屈反抗,胡嬷嬷为人十分阴险,当着隽祁不敢太放肆,守在帐里等他入睡,逮住月筝就捂住嘴巴一顿修理,月筝拼死挣扎也打不过她,被掐得浑身青紫。月筝知道,隽祁根本是故意装睡不阻止胡嬷嬷的暴行,她被胡嬷嬷逼着给他喂饭的时候,明明看见他死忍着笑的可恶嘴脸。她痛恨不已,故意多挖一勺米饭塞进他嘴巴,立刻就被站在旁边监视的胡嬷嬷厉声威胁,就算语言不通也丝毫不减威力。月筝忍气吞声,这个眼前亏吃大了,但也无可奈何,没被隽祁怎么样却被一个下人折磨死了,她会冤得几辈子在黄泉边上悲鸣的。侍候隽祁吃完饭,胡嬷嬷扔给她一个馒头,招呼人收拾碗盘也跟着出去了。月筝气鼓鼓地蜷在隽祁榻前的热砖地上啃馒头,每一口都当成是胡嬷嬷的肉。原本就是皮肉伤,补品好药喂着,隽祁恢复得神清气爽,闲极无聊地趴在榻边戳月筝的后脑勺,嘿嘿直笑,&ldo;知道厉害了吧?&rdo;月筝用力嚼馒头,闷声不响。&ldo;喂,你不觉得……相比之下,我对你很好吗?&rdo;要不是爱惜食物,月筝真有心转过头一口吐在他脸上。隽祁突然支起身靠近她皱眉嗅了嗅,&ldo;什么味儿?臭死了。&rdo;月筝一阵羞赧,他就是故意让她难堪!她想装作满不在乎,终于还是恨恨地说:&ldo;让你二十几天不洗澡试试!&rdo;隽祁夸张地躺回榻上,还远远避入里侧,啧啧嘲讽说:&ldo;这哪是当初满身香气的绝美王妃,简直是乡下养猪的大婶。&rdo;月筝气得说不出话,要不是贪恋为他养伤而搭建的热砖地炕,早愤然缩去角落了。胡嬷嬷回来后,隽祁对她吩咐了什么,胡嬷嬷脸色不善地揪起地砖上的月筝,壮硕的嬷嬷和瘦弱的月筝老鹰抓小鸡一般走向帐外。月筝又被胡嬷嬷趁机掐了几把,还以为隽祁是纵容她出来动用私刑,却被扔进一个帐篷给了捅热水沐浴。月筝泡进热水里真的哭了,觉得这算得上是人生的惊喜。洗得香喷喷地回到帐篷,隽祁直直地盯着她看,月筝心头一寒,他的眼神……她不是傻子,当然知道他心里有了淫邪的想法。故意瞪了他一眼,也不敢再去他榻前取暖,故作镇静地走回她的冷地铺。隽祁下床,她原本就如惊弓之鸟,立刻就戒备不已地缩向角落,一副决然模样死盯着他看。隽祁飞快地欺近,没受伤的手用力捏住她的下巴,几乎把她从地上拎起来,疼得她全身僵直,颤抖地低嚷:&ldo;你说好信守约定的!&rdo;他冷然一笑,&ldo;该死的约定!&rdo;他低咒一声,突然俯下身来,细细看她因为羞愤而樱红的俏脸,大拇指用力揉搓她因为刚刚沐浴过而格外嫣红的嘴唇,&ldo;用嘴巴给我来一次吧,你不说,我不说,无损你的贞洁,就当是你对我万般忍耐的回报。&rdo;逼入绝境,月筝反而不似刚才惊惶,被强迫着抬眼看他,她冷冷一笑:&ldo;你杀了我吧,再不甘心,我也不要沾染一丝污秽!&rdo;&ldo;污秽?!&rdo;隽祁怒极反笑,&ldo;你贴身服侍过我,看了那么多淫靡艳事,早就不干净了!&rdo;月筝的脸白了白,长长的睫毛慢慢垂拢,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滑落到他钳制她的手指上,&ldo;是……我已经不再是当初的原月筝了,可我还没有羞愧得要去死!我看见他的时候……&rdo;他冷笑着打断她,手指加劲,&ldo;看见他?你还没醒吗?今生今世,你别指望了!&rdo;她闭着眼,微微一笑:&ldo;一辈子不来……我就等他一辈子。&rdo;他一震,瞪了她一会儿,终于克制住自己的怒气,甩开她的脸,恢复讥诮口气:&ldo;你这个不懂知恩图报的东西!&rdo;勿忘承诺一年中最冷的时候,加厚了帐篷也无济于事,帐篷里的大火盆烤得月筝口干舌燥却还是浑身冰冷,感觉骨头都被冻硬了,哆哆嗦嗦偏还手脚僵直。隽祁从那天提出过分要求被她拒绝后还算安生,可她不敢靠近他‐‐和他温暖的地炕。隽祁的伤好的很快,让她羞愤不已的&ldo;服侍&rdo;渐渐就终止了,胡嬷嬷也不总在帐篷里守着他,月筝松了口气,觉得这几天过得舒坦多了。半夜帐外的寒风呼啸得十分吓人,像鬼哭狼嚎一样,月筝冷得无法入睡,在被子里簌簌发抖,不停往自己麻木的手上呵气。帐帘被猛地掀起,月筝被刮进来的冷风蜇了一下,上下牙膛格格轻磕了几下。她皱眉转身去看,是谁竟然半夜不通禀就闯进来,看来发生了重大的事情!带着一身寒气闯进来的是隽祁心腹属下,月筝认得他,他和隽祁一起去的孝坪,好像叫登黎。她来了这里就没再见他了,显然他不是负责看门护院这种小事情的。登黎还穿着甲胄披风,肩头落了一层厚雪,月筝看着那刺目的白色……下雪了,她都不知道。隽祁也立刻感到了异常,起身沉静地看着他,登黎连问安都没有,低沉地说起了什么,隽祁的脸色也渐渐青白凝重了,垂着眼并不答话或者询问。月筝突然有点儿欢喜,是不是勐邑被打败了?看隽祁的样子像。登黎出去的时候,不着痕迹地瞥了月筝一眼,月筝一直在偷偷观察他,立刻被那冷漠的眼神扫得心头一激灵。勐邑战败退兵‐‐隽祁会不会杀了她?身为俘虏,即使凤璘再施压,决定权还是在隽祁手中!他是遵守了约定,却不见得会成全她的愿望!营寨里渐渐起了震动,人声马嘶越来越嘈杂,地面都被踩踏得轻轻震颤。月筝坐起身,脑中一片凌乱,竟然感觉不到寒冷,她愣愣地看着盘膝坐在榻上的隽祁,这一天终于到来,她却从未有过的恐惧。隽祁面无表情,半垂着眼睫,火光却把他的黑瞳照映得熠熠生辉,他似乎在做艰难的选择,心绪起伏。&ldo;喂……&rdo;她终于忍不住叫了他一声,他再不说话,她就要疯了!太紧张,也太无助了。她的生死,她的人生,全都操纵在他的手里!隽祁抬眼看她,眼中的辉光却迅速敛去,只剩几点寒星。月筝咬着嘴唇,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很怕,勐邑突然凌晨撤兵,凤璘即使有心救她,恐怕也要大费周折。一路北退,会有各种意外发生,每一种都是让她胆寒心碎的!隽祁看着她,瘦得只剩巴掌大的小脸早失去昔日艳光迫人的娇媚,可她那双因为瘦削显得格外大的眼睛……还是那么清澈潋滟,他用了很多办法想去遮掩这种发自内心的纯美,没有成功。从小娇生惯养的她,终于还是坚持到了最后。他看着看着,突然坏坏地挑起嘴角一笑,&ldo;当我老婆怎么样?和我北归。&rdo;她的瞳仁骤然收缩,本就毫无血色的脸顿时变得青苍透明,他都看见了她太阳穴轻轻颤动的血管。&ldo;也是王妃,你没亏。&rdo;他陷入被里的手紧紧握拳,脸上还是笑嘻嘻的。&ldo;不!&rdo;她直直地盯着他看,刚才眼中的盼望,恐惧全消失了,他知道她在期待什么,他的话粉碎了她的希望,于是她又变成了一块冷脆的生铁,宁碎不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