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办公室刚坐下就接了个电话,徐行打来的,让我下午带上材料到分行去一下,我犹豫了下,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想到了老小子从中作的梗,心里便没底儿。
他一个大脚丫子伸了出来,就好像前面的人许诺着希望一个劲儿地招呼着我,却不知道我这边儿已经碰到了一扇不矮的栅栏。绕开还是推倒,我似乎没得选择。
徐行听出我的不对劲儿,说小强你是不是有什么困难,材料没来得及整理?我赶紧说不是不是,我听着您说呢。
徐行在那边笑笑说没困难就好,你放下手头的工作准备下,可能会有几位领导跟你谈谈话。
我听了徐行的话一惊,调整了下姿势,虽然我已经做了一些准备,但这次这个在以往只是走走形式的过场,因为老小子的为难,现在对我却显得很重要。
徐行交代我一些应该注意的事项,还安慰我不要有压力,说到时候他也会在场。我心想你只以为我是扶摇直上,却不知道我现在的处境,我答应着他,心里却更发虚了。
放下电话我赶紧找出材料准备,如果今天我能表现得格外优秀,引起几位领导对我更深的关注,那显然是对我可能要遭遇的难境的一种弥补。
中午要了个盒饭,匆匆扒拉两口就赶紧埋头看材料,从行里的一些重要文件看起,又浏览了一些以往的案例,最后总结出了一些心得,看看表已经两点了,打印出的总结往兜里一揣,赶紧赶去分行。
路上边开车边琢磨着揣在兜里的总结,我觉得准备的还不是很完美,这份总结乍看去也可以小震一下,但若是内行的人仔细分析起来,内容还是显得有些空。我又想出了几条心得,索性把车靠在路边停了下来。
五月的北京,大姑娘小媳妇争相绽放,都过早地暴露着肢体,妖娆地游荡在街上,像是相约而出,赶去参加某个盛宴,脸上写着的几分激动,几分忐忑,让人不由得对她们遮掩起的部位兴趣盎然。
一袭白衣的我站在路边,趴在引擎盖儿上涂抹着一张纸,引来一丛丛异样的目光……
第十四章外遇(6)
很不幸,迟到了五分钟,我又很幸运,领导们迟到了十分钟。
当我压抑着胸中狂烈的跳动,在会议室像提审犯人一样的布局中坐定,扫了一遍面前坐着的几位大腹便便后,心中忽然莫名的平静。
作为一把手,行长最先开口,他提了一些不痛不痒的问题,只能用成套路的官话回答,我甚至没有找到发挥的余地。
回答完他的问题,我心里一阵鄙夷,想起了一句话:多大的官儿多的大饭桶!
另一位副行长没有任何前奏,忽然开口问话,他提出的问题很尖锐,让我收敛心神,开始真正投入这次谈话。他问的是我对行里“基层干部改革”的看法,说完不等我开口,马上补充了一下,年龄。
回答他的问题我颇费了些心思,首先是要把我自己从当事人中抽离出来,这样才能使我给出的观点剔除个人利益之嫌,显得公正可信。
我从行里的一些制度谈起,再到以往一些烂掉的贷款以及营业额的不尽理想,条理清晰地一层层除去那些千篇一律的理由,最后把矛头全指向了基层干部的政策僵固、作风保守上。
我又适当地分析了一些风声正盛的同业得以突飞猛进的改革因素,还不时联系着行业的相关政策做一些注释。君子言,周而不尖,我说得嗓子都干了却对基层领导的年龄问题决口不谈,我把所有的矛头指向一个焦点,却总是点到为止,只瞄准不发射,总是在要揭晓答案时戛然而止,重开篇章。
看着几位领导紧锁的眉头和不经意流露出的赞许,我心里依旧是那么平静,仿佛又回到了几年前进门的那次面试。
那时候,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所谓的面试,算是真正意义上的过场。但是当时的我怀着所有新人共有的激情,满怀抱负,理想高远,滔滔而论,字落有声。
现在呢?现在的我是内心一片平静,所有出口的话都已经牢记在心还要再三斟酌,言语中少了几分专业的纯粹,多的是对人情世故的忖度。
这是一种悲哀,当徐行准备问我问题时,我这样告诉自己。
他笑着看了看我,说业内的我就不问了,随便问个小问题,如果我现在告诉你你将代替李主任成为我们分行最年轻的基层领导,能不能描述一下你的心情?
我一听就楞住了。如果说我事先的准备加上头脑还算灵活,对前两位的回答不说游刃有余也还应付得来的话,那徐行这下真是让我做难了。
去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话显然会让我之前不俗的表现付诸东流,想真心回答却也是万万不能地,我总不能上来就倒老小子给我挖坑的苦水,然后再说自己往上爬就是为了争一口气吧?
最后几经犹豫,我还是本着那些套话,适当地换种表达形式蜻蜓点水般说了两句,结果效果出乎我的意料,包括提问题的徐行,几位领导都很满意。
看着目光充满赞许,还有几分亲近的徐行,我心里暖暖的,却又有些许惭愧……
第十四章外遇(7)
穿过大厅的旋转门,我拔起腿就朝车位跑去,使足了力气,感觉耳边呼呼生风。
呼吸越来越急促,可我心里却一片空白,这种奔跑是给如释重负的逃离还是忐忑稍安的欣喜?跑到车旁时我已经气喘吁吁,扶着门把手看见车窗上映出的脸,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