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文哥儿介于懵懂和聪慧之间,正是最需要引导的时期。他有时候知道怎么去做一件事,但是并不能全面地了解自己做的事可能带来什么后果。
文哥儿向来是吃软不吃硬的,听着谢迁把事情掰碎了给自己讲,也觉得自己有点想当然了。
他偷偷瞅了谢迁一眼,悄然往后挪了挪,挪得离谢迁远了一些才辩解说:“……我也没做什么。”
谢迁望向他。
文哥儿道:“就是叫金生偷偷出去教人唱首歌儿。”
同时他还教给金生一点营销小技巧,比如自己学会了得一个铜板,拉一个朋友来学得两个铜板,朋友越多拿到的钱越多!
过年期间小孩子最爱到处乱窜,新鲜事物传得也特别快,金生一口气跑了几个小孩儿最爱扎堆的地方,轻轻松松就把歌传遍了大街小巷。
都不用过夜的。
想来随着这些小孩接下来几天走街串巷,那首歌儿会传得更快。
谢迁眉头跳了跳,瞅着文哥儿发问:“你叫金生传了什么歌儿?”
既然已经被谢迁发现,文哥儿也没藏着掖着,绘声绘色地给谢迁来了一段。
来了一段《弹棉花》。
弹棉花呀弹棉花~
半斤棉弹成八两八哟~
旧棉花弹成了新棉花哟~
这歌儿的特色就是,洗脑,特别洗脑,听上一遍你就会唱,甚至还会自动在你脑内循环。
谢迁:“…………”
真的,已经在循环了。
文哥儿这脑袋瓜子到底是怎么长的?
谢迁也听说过刘吉那个绰号,这位阁老越被弹劾官位越高,可不就是“刘棉花”吗?
听听这句“半斤棉弹成八两八”,还真有那么点意思。
文人的笔向来是他们的手中刀。
据传明朝就有位叫王九思的文学家和当时的首辅有恩怨,他因为有次负责朝廷干部考核时没照顾首辅亲属,没过两年就被找了个由头贬官,最后才四十几岁就被迫辞职回家。
王九思壮年失业,非常悲愤,抄刀写起了戏曲。他写的其中一部戏叫《杜甫游春》,讲的是杜甫受到奸相李林甫的排挤,不得不远离朝堂!
这剧情听起来多耳熟对不?
更巧的是,当时的首辅也姓李。
这代入感顿时就更强了。
已知王九思是自比杜甫,那么戏文里那个李林甫到底是谁,谁都不会明说,可谁都知道!
要论口诛笔伐的舆论战,文人是最会玩儿的,他们也是最容易品明白的。
有时候可能别人没那个意思,他们都能品出点别样味道来!
刘吉自己肯定也听说过“刘棉花”这种气人的说法。
可想而知,要是刘吉发现满城都在唱这首《弹棉花》,脸色会有多不好看!
搞讽刺这种事,谁先代入谁就输了!
谢迁睨着文哥儿:“怎么想到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