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多久,便见刚刚离去的小厮,领着二十来人跑了过来,一个个身上还带着酒气,气喘吁吁的行礼道:“给珍大爷,两位二爷问安!”
见贾珍、贾瑛、贾琏三人都只沉着脸也不说话,一旁的赖大迈出一步,向几人问道:“今儿谁在后墙这边儿当值?”
众人同时向身后一人看去,只听其中一人回道:“回赖爷爷的话,今儿是小的在此当值!”
赖大转头看向了贾珍,贾珍睨视着那人问道:“狗奴才,既是你当值,怎生爷来时你却不在?”
却见那小厮躬着身子回道:“回大爷的话,小的原本是守在这儿的,只是。。。。。。只是。。。。。。”
“嗯?”贾珍冷哼一声。
贾珍与琏二不同,琏二虽也纨绔,但本性和善,贾珍是个能将东府翻个个儿的主儿,脾性乖张,连自己儿子都是说啐就啐,说打骂便打骂的,主子们都是什么脾性,在下人们中间传的是最快了,除了焦大那个火爆性子的,少有不怕他的。
那小厮两腿微微一颤,正发愁该如何回话,心中突然急智一转,来了注意,当即说道:“只是,小的方才吃饭去了,是以大爷来时小的不曾在。”
“哪个是麻四儿?”贾珍听罢,不理会那小厮,反而像众人问道。
却见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回道:“大爷,小的便是。”
贾珍复又问道:“爷没记错的话,你们这些下人们该是在一块儿用饭才是,他说的可是实话?”
那麻四儿先是抱拳行了一礼,方才回道:“大爷说的是,只因小的们除了当值守夜,白日里还会在工地上帮忙,晚间工匠们下工后,也要料理善后,每日忙完之后才会开饭,又因小厮们累了一天,夜间还要守夜,便让厨房给他们准备了一些酒吃,好去去乏,方才小的们正吃着呢。”
人总是要吃饭休息的,忙了一天,还要守夜,吃点酒总不为过吧。
贾珍听罢,却又不好再怪罪什么,只是冷哼一声道:“哼,你们倒是吃的高兴了,赶明儿府里被人搬空了你们都不知道,养着你们这群奴才管什么用!”
却见一旁的琏二看向赖大说道:“大爷怎么不多派些人来,只顶着他们几个用,怎能成事!”
赖大赔笑一声道:“二爷您也知道,如今为了建园子,里里外外都缺人手,哪里还有闲人来换他们的岗。”
琏二闻言,也是点了点头。
贾珍却又说道:“今儿这事,你倒要好好查查,再莫有下次,若是传了出去,平白让人笑话。咱们这样的人家,可丢不起这个人,养的奴才,眼皮子尽是这样的浅!”
“珍大爷放心,若叫老奴查出来,定不依他!”赖大在一旁笑着答话道。
贾瑛从头到尾,只在一旁看着,看着东西两府的两个主事之人,是如何被一群奴才们三言两语便糊弄了过去的。
贾瑛此刻甚至都有种掉头回家的冲动,合着自己摆这么大的阵仗,把两府的主子下人都喊了过来,就为了看他们唱双簧呢!
贾瑛心中不禁有些好笑,怪不得都说府里的下人奴才,比主子还厉害,焦大敢当这众人的面揭贾珍的丑事,还威胁贾蓉“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兴儿对凤姐的话敢阳奉阴违;李嬷嬷当着宝玉的面都敢大发脾气,连凤姐都要好言相说;赖嬷嬷更是除了贾母外,谁都敢训斥,就连贾珍都逃不过;主子给下人们赏钱,少了还被笑话。
瞧瞧,瞧瞧眼前的两位爷,是怎么被一群下人糊弄的!
贾府的主子和下人,都能摆一台朝堂大戏了。可不是么,朝中的百官臣子们,不就是这么糊弄皇帝的吗?你一言,我一语,说的还都在理,然后便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唇亡齿寒的道理谁不懂呢,都是下人,平日里谁还不会拿点占点,不拿不占,就凭赖家几代奴仆出身,能攒下那么大的家业?眼下有人事发了,面对主子时,他们当然会把这件事情尽量的化小,至于赖大会不会真的用心去查。。。。。。
琏二见一旁的贾瑛阴沉着脸,也不说话,便出声问道:“老二,你怎么也不说个话,可是觉得我与珍大哥处理的不妥?”
贾瑛呵呵一笑,却看向一边的赖大赖升问道:“我吩咐你们派人把着前门儿和侧门儿不许下人们进出,你们派人去了吗?”
两人相视一眼,依旧是赖大回道:“回瑛二爷的话,前门和侧门时常都有人守着,只是奴才们来的急,也没仔细吩咐他们,若想知道谁进谁出,找他们来问问便清楚了。”
贾瑛冷声一笑,看向赖大说道:“怎么,你是觉得二爷我搬出了东府,就不是府里的主子了是吗?”
宁荣两府家大业大,嫡系直系旁系大大小小加起来,人数不知凡几,可只要是姓贾,且尚未分宗,还共用一个家庙,即便是旁系的,在奴才们面前也能称一声主子,更何况,贾瑛还是直脉正派子孙。
赖大听出了贾瑛话语中的不满,却也没有太过在意。他们赖家,自宁荣二公起时便在府里任事了,到了他父亲这一辈,已经是府里的管家了,如今又传到了他这一辈,他母亲赖嬷嬷更是太爷身边的丫鬟,又是二老爷的奶娘,对于他们赖家,便是贾母都要给几分面子,不见琏二见了他,还要称一声“大爷”吗?贾蓉贾蔷见了他也要叫一声“赖爷爷”。
贾瑛虽然也是主子,可主子之间也是有分别的。
却听赖大不卑不亢的回道:“二爷说的哪里话,主子就是主子,奴才们心里只有敬着二爷的份,只是奴才刚说的也是实情,只是不知哪里闹了二爷,二爷不要见怪才是。”
一旁的贾琏也出声道:“老二,你好端端的,发什么脾气?若是为了眼前这档子事,却也不值得。咱们家户大了,难免有些形色不一的,往二年也不是没出过类似的事儿。让赖大爷查清楚,问明白便是了。”
听听,这是主子该说的话吗?
不过贾瑛也知道琏二的性子,他老爹让他去抢几把扇子回来,他都不愿去欺负一个外人,被打了个半死,更何况是府里的人了。这家伙,可能是府里出了贾政宝玉父子之外,最善良的一个了。
他眼里除了女人,别的都是一副与世无争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