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虔之不禁在想,陆观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在衢州时,为苻明韶做了什么,会被太后等人视为眼中钉。恐怕不只是得罪了世家。
那阳光从洞口慢慢移动进来,最后落在宋虔之的脚边,他脑中倏然一片空白。片刻之后,不知碰到了哪根筋,福至心灵,想起年少时候外祖父尚在,冬天,整个周姓一族当中,都以能求得他外祖一幅字作春联为荣。从入秋,外祖每日都会写一联,有时实在想不出,便将宋虔之抱在膝上。
那时候母亲常常带他回周家,外祖为人不苟言笑,唯独对这个小女儿,十分宽纵。宋虔之记事小,这时候,他竟有点想不清外祖的脸了。只有一件事记得很清楚,那时他母亲很美,比宋虔之入朝为官以后见过的后妃美人都要美。
宋虔之突然有点想回京城了。
这个冬天,是周婉心命里的劫。
陆观雇了一辆大马车回来,已是大半个时辰后,他把麻袋解开看了一眼,宋虔之才看见闫立成被陆观揍得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
“你下手太狠了,打坏了回去怎么问话?”想起来宋虔之仍觉心有余悸,若不是他叫住陆观,他下手重,且盛怒之中,真有可能把这山匪头子直接打死。然而当时情势急迫,要不是陆观那一口气比闫立成长,死的就是他。
“这不没死?”陆观重新系好麻袋,顺便又踹了他一脚。
麻袋里一点声音也没发出。
宋虔之:“………………”
闫立成被丢在马车后面小隔间,陆观给后面那间上了锁,把宋虔之抱上马车,要出去赶车,突然顿住,他低头看着宋虔之。
宋虔之一脸莫名:“?”
“手疼不疼?”
宋虔之本来不觉得疼,被他这么一提,登时疼得满脸抽搐。
“马上回去了。”陆观眼神里带着什么东西,宋虔之一时脸红了。
陆观又低下头来,在他额头亲了一下。
宋虔之从头到脚都僵硬了,难以置信地看着陆观,陆观抬起身,仍看着他,一只手摸了摸他的脸,没等他说什么,退出去赶车。
忽明忽暗的车厢里,宋虔之抬手摸摸额头,仿佛是一块烙铁,印在他的额心之中。他摸了两下,神色又恍惚起来,他还烧着呢,果然是烧糊涂了。宋虔之缩着身,将头抵在车板上,昏昏沉沉地打起盹来。
马车停在州府衙门口,围着不少看病的百姓,宋虔之睡得正好,是让陆观抱进去的,没引起多少人注意,还以为也是个病人。
周先得了信,到门口把麻袋搬进去,他一个人险些搬不动,找了个麒麟卫一起来搬。
有好奇的问:“大人这是买的粮吗?好家伙,这么大一袋。”
这话弄得周先哭笑不得,只得说就是就是。
坐堂给人瞧病的何太医听到消息,连忙说暂停问诊,让开了药的先去领药,外面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也只得等着。
“怎么弄成这样?”何太医一见宋虔之那手指就知道要不好,耽搁的时间太长了,他立即给宋虔之接上,又上了药,还是摇头说,“不定能不能恢复如前,怎么弄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