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星腿伤还没好。”姚亮云给了宋虔之个台阶。
“他还同你们吃过酒了?”宋虔之来了兴致,他是知道陆观最不爱这种场合,而且他那个酒,一时间宋虔之福至心灵,问林舒:“他喝醉了?”
林舒满脸惨不忍睹,说:“何止是醉,恨不得当场脱了衣服跳舞,还跟我们显摆他脖子上那枚玉……”
“也是过几天的事情,今晚过去,在万家也还要碰面,等宴席散了,慢慢再说这些。”姚亮云打断林舒,使了个眼色。
林舒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想起来陆观说那凤形玉佩,是“丈母娘”送的,登时闭了嘴,心虚地四处乱看,掸了掸袍子起身:“那就晚上在万家见了面再说,他送我回去,府上车架这几日都给我表兄拿去用了。”
宋虔之腿脚不便,没送他们两人出去,等人走后,他坐下来,手指捻着那份名单,看了一会,把纸翻了一面扣上,将另一封信取出。
那是随加急军报一同送到秦禹宁手上的,陆观写来的信,今日才到,宋虔之早上看一遍,午饭看一遍,这时拿出来,手指探入信封,忍住没抽出来,想将信压回到书中,想了想,他把信封对折,再对折,折成巴掌一小块,贴着心口,揣在了怀里。
☆、离合(柒)
万家园林在整个南州,面积仅次于行宫,除却主人家住宿所用,命人修整了一大片园子。宴席设在主家院里,曲折回廊,环抱假山,山上引流而下,竟成流觞曲水之景。前后影壁分隔,一面是万家人居住的东厢房,另一面则是曲径通幽的园林了。
是夜,不仅南州的官员都到了,京城下来的文武,也纷纷备下厚礼登门。如今秦禹宁是百官之首,他能到,已给足万家的脸面。正因为太傅都肯赏光,旁的官员更是没有不来的。
“真是没叫人失望。”林舒向宋虔之举杯。
宋虔之喝了杯酒,席间所用的酒是南州本地酒,入口清凉香醇,似乎不是烈性酒。过来敬酒的人极多,宋虔之是一杯接一杯,记不清自己喝了多少。他是不容易喝醉,就是喝多点犯困。
没多一会,宋虔之便揣着手垂头坐在位子上打盹。
林舒跟姚亮云笑话他,用筷子拨出宋虔之爱吃的菜,两人一左一右对坐着闲谈,见有人来,便揶揄说侯爷已醉倒了。
不片刻,万里云满头大汗地过来,身后跟着报信的小厮,侧旁一名衣饰华贵的妇人,面容与万里云有七八分相似。
“侯爷这是,喝多了?”万里云朝林舒问。
林舒一摆手,笑道:“无事,他盹一会,也避一避来敬酒的大人们。”
万里云了然地露出个无奈的笑,低声道:“想是侯爷日间公务繁忙,累着了。这样,我让人扶侯爷去厢房稍歇,弄一碗醒酒汤喝。若醒来,侯爷要过来与大人们续杯也由他,要是没醒,就在我这里休息一晚,明日再派人送侯爷回太傅府。”
今晚过来,本想拜托宋虔之往朝堂上放几个本家中举后一直没有好位子的兄弟,姚亮云则是奉父命,来打听恩科的消息。然而林舒没想到这里是男宾们都坐在一处,不设屏风分隔成熟人一起,人多口杂,总之也说不成事。看宋虔之眼圈乌青,知道他这几日也没休息好,便点了头。
“我们待会转告秦大人。”
“有劳。”万里云道谢完,两名家丁上来,一左一右搀宋虔之起来。
宋虔之本来就没喝醉,有人来扶他立刻就知道,只是作出脚步踉跄的样子,跟着家丁们到厢房去躺躺。
刚开始犯迷糊,门发出吱呀一声轻响,宋虔之立刻便清醒了过来。他没有睁开眼,耳朵里听见两个女人说话的声音。
“娘……这……这不行。”年轻女子说。
“快去,又不真的让你做什么,你躺在他身边就成,后面的事情,交给娘来办。”
宋虔之:“……”
突然,榻上躺着本该睡得正熟的人坐了起来。
厢房门开着,门缝里两条人影,俱是一惊,愣在当场。
宋虔之立刻道:“夫人亲自给本侯爷送醒酒汤来了?真是多谢。”
“啊,对,汤。”万家的妇人连忙道,“浅儿,快出来,你这孩子,怎么这么马虎?你手里的是醒酒汤吗?我看看。”妇人一把扯过女儿,两个人影都闪到门外,门没关。
宋虔之穿起鞋走到门边,妇人的女儿已经离开,他一手支着额,抱歉道:“今夜忘形,喝得有点多,方才躺了一会好多了,就不劳烦夫人和姑娘。太傅还在前厅等我,我这就去了。”
笑容僵硬在妇人艳丽的脸上,只有连声称是,也不敢阻拦宋虔之。等到人走得已经看不见了,妇人狠狠一跺脚,她女儿从廊庑下走出,红着脸叫了一声:“娘。”
妇人举起手,巴掌落不下去,唾弃地骂了声:“没用东西,谁都不要你,大好的机会,你要是不扭捏这一会,你便是侯府夫人了。算了,生你就是生个赔钱货,还不回去,嫌不够丢人吗?”
前厅,万里云在跟人吃酒,乍然见到宋虔之穿戴整齐地从后面出来,神色自若,压根不像有什么事的样子,心中一沉。
“侯爷。”万里云嘴角提起笑,迎着宋虔之走上来。
“万大人现在也是侯爷了。”宋虔之似笑非笑地说。
“那怎么一样?周氏一门对几代天子都有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