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武举出来的官员,总不可能是清贵的文官,只有武官——但武官……总之,如果说一开始孔清阳家还算比较支持她上京赶考的话,到了后来,已经是全然反对了。但即使不给她盘缠,不给她路费,她只要带着把长枪和长剑出门,都能一路卖艺卖去京师,为此,孔清阳的父母担心的焦头烂额。因为她连年赴京赶考,己二十七岁都还没有成家,孔家年年都要花一笔钱打点那些借着这个名义上门打秋风,不然就强行配婚的官员,但钱是小事,不繁衍后代可是大事,为此孔家人都要急疯了。他们觉得已经是该断绝她不切实际的妄想,好好收收心,成家娶亲的时候了。但孔清阳却执意不肯放弃武举,他们家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只好答应了她,但白飒却是知道自己的奶娘为了自己的女儿焦心不已的事情的,他在祁州视察店铺,好巧不巧就撞上了来喝酒的孔清阳,顿时就把她扣了下来。☆、“——你!”终于弄清楚了来龙去脉的孔清阳显然觉得自己被人耍了,她紧紧的咬住了嘴唇,愤怒的瞪视着对方,拳头紧握。只是看着那张神情淡定的面容,孔清阳咬了咬牙,也只能气冲冲的转身就要迈出门去。白飒却看着她的背影,语气凉薄,“……我知道你的本事,就算是武状元之位也是应得。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考了这么多次,依然榜上无名?”“我知道啊!”孔清阳顿时停下了脚步,她转过身来显然余怒未消,“我也知道你要说什么!”“无非就是武举根本不公平,世家大族都把名额塞满了,说是给寒门庶族机会,其实根本就很难突出重围,对不对?我还是早点放下不切实际的幻想,回家做事,对吧?”“可是不管希望再怎么渺茫,比起以前来说,起码还是有了一线希望不是吗?”说到这里,孔清阳突然冷静了下来,“只要我足够优秀的话,优秀到主考官也不能因为我寒门的身份而无视我的话,就可以了不是吗?”白飒皱起了眉头,似乎对于她的冥顽不灵感到无可救药,“你知道那有多难吗?”“可是那起码是个只要努力就可能达到的目标,它切实存在在哪里,只要你做到了,你就可以碰到。”孔清阳却坚定的望着他的眼睛,“之前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得到一丝缝隙的时候,也依然有人走遍京师寻找可能赏识自己的人,蹉跎数十年的岁月也不放弃自己的理想抱负——结果现在有了一丝缝隙,反而要嫌弃它开的不够大吗?!”但白飒阴沉着脸看着她,“这世界上总有一些事情,看似触手可及,却最终仍是水中花镜中月,你以为你看见的是真实,其实只不过是个幻觉罢了。以前是一线希望都没有,我我觉得,现在也没有。只不过一片黑暗中,突然给你画了个月亮,你以为那是真的月亮,只要伸出手去就能够到,但是事实上,它和一片黑暗的时候并没有任何区别。就是这样的,这世界上有些人的命运,从出生好就注定了。贱民就是贱民,贵族就是贵族,无可更改。”孔清阳不服气的瞪视着他,“胡说!君后已经开办武举了,以后寒门庶族入仕的人会越来越多的!现在朝堂之上,不也有许多出身寒门的官员吗!”白飒冷冷的哼笑了一声,似乎对于她的幼稚和天真懒得辩驳,但这种无声的轻蔑反而让孔清阳更加恼火。沈如玉和王子君站在一旁,不发一语的听着,而温明和明曦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站在一旁有些发愣,明曦似乎觉得他们激烈的情绪有些令人害怕,忍不住揪住了沈如玉的衣摆,望她身后缩了缩身子,沈如玉发现了这一点后,伸手安抚的摸了摸他的头。就在白飒和孔清阳相互之间不肯退让的时候,沈如玉终于出声了,“清阳,白少爷说得对。”孔清阳愣了一下,“如玉——你也……!”白飒看着沈如玉挑了挑眉,讽刺的说道:“看看我们的天之骄女们怎么说。”“武举的确没有什么前途。”但孔清阳正要生气,沈如玉却语气平静的说了下去,“但入仕并非只有武举一条路可走的。”孔清阳:“……咦?”她有点茫然的说道,“可,可是……除了武举的话,就只有入京,去向世家权贵自荐自己,希望他们能够行使‘举贤’的权利,举荐自己了啊……”她说着说着,似乎觉得沈如玉说的就是这样方法,顿时皱起了眉头,“可是,那样的话,我就不是我大姜的官员,而是那些权贵们的走狗了。如玉,抱歉,就算是沈家,就算是如玉你……我也不想依附在沈家门下——不,应该说,我不想依附在任何世家门下。”白飒似乎觉得被引荐是个不错的方法,此刻听见孔清阳说她还是希望靠自己的努力,顿时皱起了眉头,“你是笨蛋吗?!”就连明曦和温明都皱起了眉头,似乎觉得她颇为不知道好歹。但沈如玉却好像颇为欣赏的笑了起来,“不是沈家,是我。”“我举荐你。”她说,“以黜陟使的名义,为陛下选贤举能,行使‘举荐权’。清阳你看,你要当我第一个引荐的‘贤人’吗?”“黜陟使?”孔清阳顿时整个人都呆住了。“……代天子出巡,巡察郡县,考察官吏,记录政绩,体察民情,举荐贤孝的……黜陟使?”“是啊。”沈如玉笑着点了点头,“不过你得陪着我去一趟洛河,就当做是考察,然后回到京师的时候,我再给你写引荐书。”她说着伸出了手去,“怎样?接受吗?”孔清阳怔怔的看着那只手看了好半晌,才突然反应过来一般拍了上去,咧开了嘴巴,“我接受!”白飒站在一边,看着这一幕微微一愣,“……黜陟使?”沈如玉便笑眯眯的对上了他的视线,朝他竖起手指压在了唇上,“嘘——”她做了个低调的手势,笑着说道:“微服私访,谢谢配合。”白飒阴沉着脸望着她没有说话。结果出去一趟,不仅带回了一壶招牌枣酒,还收入了一只兴奋不已的“武林高手”。只是沈如玉还需要在祁州停留一阵子,孔清阳便暂时仍然住在云水坊……顺便刷刷盘子。看孔清阳一开始完全联想不到云水坊和白家有关系的样子,就知道云水坊以前估计并非白家的产业。而云水坊这种老店,一般是不可能轻易转给外人的,尤其是有着招牌技术的时候,如今白飒接手的云水坊枣酒仍在,这说明连核心秘方都转让了出去。这样扩张的速度和手腕,怪不得白飒的名字,会出现在宋瑾给她的名单之中。——在稳固了京城的情报网后,宋瑾正在逐年试着向外扩张,这有些难度,但好在后方底蕴雄厚,因此虽然进度缓慢,但仍然十分稳固的渐渐编起了网来,随着一年年的脉络变密,范围更广,目前已经稍有成效了。宋瑾可能并不大明白沈如玉所说的“可疑之人”的评定标准,他便把所有“异于常人”的人都标注了下来,重点注意。而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异于常人”也就是“和常人不同”的意思——也可以理解为绝非平庸之辈的才能杰出的人。这份名单上的人数还不多,但个个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可疑之人”——天才,人才,鬼才,有医术杰出的,有七步成诗的,有舞技令人震撼不已的,还有特别无赖的流氓头子……其中,白飒是唯一的男性。二十五岁还没有嫁人的男性在这个年代可不多见——最有名的大概便是当今的九五至尊,李瞾了。只是虽然说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但估计没有人想去超越这个高龄未婚记录。而白飒父亲早逝,母亲生了三个儿子,两个女儿,结果大部分都夭折了,只留下了白飒和他的长姐。